她似乎改变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那究竟是噩梦,还是无法明说的未来,谢知筠已然分辨不出。谢知筠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她的心房,让她浑身疼痛难忍,谢知筠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堵着,让她几乎都要窒息。“小姐!”牧云扑了上来,扶住了她。谢知筠一把握住牧云的手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喘着气,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牧云见她面色苍白,痛苦难当,忙在她额头轻轻一触,旋即便惊呼:“小姐,你发热了。”谢知筠耳中嘶鸣,似有从未听过的梵音在她耳边反复呢喃。她仓促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一次,梦魇未至。谢知筠只觉得周身温暖,她似乎徜徉在一片云海里,面上一片阳光普照。她就这样安然睡了许久,直到一阵铃音响起,她才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清明。紫藤萝轻纱帐幔并未垂落,旖旎飘在架子床两侧,明媚的光影从隔窗中照耀进来,羊绒地毯上画出狭长的时光痕迹。一个高大的身影斜靠在屏风一侧,遮天蔽日,隔断光阴,也把那无尽的冬日寒冷挡在身后。谢知筠的目光顺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爬,爬过他修长结实的长腿,略过他精瘦有力的腰肢,最终从他那宽厚的胸膛上一飘,落到了他英俊的面容上。剑眉星目,俊若繁星。便是世人对少将军的印象。谢知筠头脑发晕,却也莫名想起这八个字。他安静站在屏风一侧,如同山峰,亦如高树,让人见之心安,惧意不在。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谢知筠的脸上,见她睁开了眼,不由淡淡一笑。“昨日里还生龙活虎,今日便就病了。”卫戟嗓音低沉,声音里有着清晰的叹息:“可让人如何安心?”挽救那嗓音低沉醇厚,犹如陈年的老酒,让人不自觉想要沉醉其中。但谢知筠即便头晕脑胀,却依旧强撑着没有让自己迷离天外。她微微偏过头去,撑着修长的脖颈,就是不往卫戟那张俊颜上看。“在你们卫家生病都不许了?”谢知筠哼了一声。卫戟先是一愣,旋即便低低笑了一声。“见你生龙活虎,为夫就放心了。”谢知筠这才瞥他一眼,语带嘲讽:“小公爷公务缠身,军务繁重,怎么有空探望病弱的夫人?”她自觉嘲讽,可声音却是娇娇柔柔,带着一把软毛刷子,在人心尖上来回拨弄。卫戟低叹一声,他前行两步,直接选了窗边的罗汉床落座。即便是坐着,他的身躯也高大如青松,强烈的气息迎面扑来,让谢知筠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方才那一眼,谢知筠其实是故意去瞧他的。两场噩梦距离太近,其中一场的应验,让谢知筠很难不去担忧另一场噩梦。但方才依她所见,卫戟面容坚毅,星眸明亮,通身上下都是蓬勃生机,全然不似即将病入膏肓的病人。谢知筠虽略松了口气,却并不彻底放心,她思索着这两日发生的事,耳边是卫戟的声音。“今日校场事情不多,”卫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早些回来歇息。”谢知筠蹙起眉头,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念叨一句:“青山翠叶要细品,牛饮简直暴殄天物。”卫戟自顾自给自己续了杯茶,似乎根本没听见谢知筠的话:“都是茶水,解渴而已,哪里那么多讲究。”谢知筠气急。这人真是,刚让人觉得他心思细腻,知道关心他人,转眼又这般让人生厌,好不讨厌。谢知筠心情不好,不欲同他多言,故而偏过头去一言不发。卫戟自顾自吃了口茶,这才起身道:“母亲说晚间阖家一起吃饭,在荣景堂,须得一起去。”说罢,他也不必等谢知筠首肯,大踏步便出了卧房。待他的脚步声走远,谢知筠才肩膀一垮,难得不顾千金小姐的做派,往后一倒便慵懒躺在了架子床上。“唉。”谢知筠叹了口气。朝雨听到她的叹气声,笑着从外面进来,打趣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谢知筠只问:“牧云如何了?”朝雨来到床榻边,坐在脚榻上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现她并不发热,这才松了口气。“牧云好些了,脖颈上的伤不重,嬷嬷知道小姐心善,加之牧云的娘亲情况特殊,便让小厮们把人带进了府中。”谢知筠听到这话,再度叹了口气。“牧云也是命苦。”她道,“同嬷嬷说一声,找个小丫头照顾方嫂,待她病好了,再安排个活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