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一肚子话还没劝出口,愕然愣在原地。“乐书记让我来首都,她说,你的话能信。”“乐书记…乐清?”“乐书记是个好人。”老妇人的牙掉完了,笑起来口中空洞一片,她似乎很高兴,肩上的破布包塞满横幅,哆哆嗦嗦地取下。“用不到了…用不到了…”乔司还是很疑惑。“您…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时间吗?”老妇人将横幅塞进垃圾桶,佝偻着背,缓缓朝来时路走去,留下一路拖拽的脚印,声音悠远,仿佛走在了人生归路上。“我儿子出生在25号,不能在那天死去…哈哈哈哈哈…不能在那天死去…”乔司望了许久,直到再不见人影,低头时,瞥见垃圾桶里的横幅,很新。她展开来,蓦地一惊。是明年三月两会期间的喧闹横幅。番外十四:请你让让她、空旷铮亮的体育馆,灯光虚化了斑驳的时间旧痕,看空旷铮亮的体育馆,灯光虚化了斑驳的时间旧痕,看起来,一切如新。唯墙壁上的海报,列出一年又一年训练营的比赛画面,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其中那个尖耳卷发的九号前锋,是如何从奶娃娃成长为青葱少年的。铿——铿——中场线的圆弧中,万年不变的立着一位异常高大的女人,她一只手抓着小号篮球,双脚纹丝不动,仅微屈膝盖,轻轻一拋,篮球越过三分线。刷——球摩擦篮网的声音,一个漂亮的空心篮投中。高大女人脚边,矮不愣登的小不点也微微下蹲,她的腿太短,一蹲下,宽大的球裤裤管盖住整条腿。“哈——”球飞到几米外的小篮筐上,砸板砸框,就是不进框。“这…这这不准!”高大女人笑笑,拽住奶团子还要投球的手。“妈妈来接了,把球收拾好,该回家了。”她拎起小团子的手臂,迈开腿的一瞬间,老态尽显。强烈的光线是个骗局,一切都不再是三十年前的模样。年逾七十,行动迟缓,双侧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断裂,一走路,肿胀的膝盖无法伸直,再高大威武的人,也失去了专断的权力。岳溪将小团子拎进铁架子推车,推着车,捡满球场的球。小团子躺在凹凸不平的篮球堆上,很是舒适地叹了一口气。一整天的训练结束,绷进肌肉的紧张放松,疲惫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可以放心的瘫在地上,所有细胞都在畅快地呼吸,愉悦在此刻达到顶峰。岳溪很明白这样的感受,运动员的训练只有这一秒是极致的爽,当身体缓过疲惫,就会开始忧心明天的训练。在她最严厉的中年,也不曾剥夺过球员们此刻的放松。“奶奶,臭臭的。”奶团子扔开怀里抱着的球,脏兮兮的手心满是细密的纹路,一闻,全是熏人的胶味。岳溪捡进几颗球,堆在奶团子身侧。“你姆妈也这么说。”推车轮子沿着贴海报的墙壁滚动,时走时停,收拢忙碌了一天的球。鹿宁靖挪了挪屁股,“奶奶也进来。”她额前的卷毛汗湿了,紧贴皮肤,和上方海报中的人很相像。岳溪难得恍惚了一阵。“宁靖,你以后想做什么?”鹿宁靖指着墙壁上的海报。“要当九号!”“算了吧。”岳溪无奈地笑了笑,眼尾的皱纹深刻清晰。“你姆妈小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妈。”清泠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岳溪抱出奶团子。“赶紧带走吧,一天天训练稀烂,吃饭第一,个子没长多少,吃胖四斤。”鹿宁靖以为夸她。“妈妈,宁靖吃得最多!”鹿城接过孩子,笑道,“和奶奶再见。”“奶奶,早点回家!”岳溪背对她们,摆了摆手,继续捡球。鹿城带走了鹿宁靖,偌大的球场只剩下一个老人,仿佛与陈旧的体育馆融为一体,她们如并肩战友,互相扶持了一辈子。球全部捡完,岳溪没有直接推储藏室,而是绕着球场,沿着海报,一圈一圈地走……车厢后座。鹿宁靖臭烘烘地窝在儿童桌椅里,长大一些的娃娃,已经不再排斥坐儿童座椅。“妈妈,姆妈怎么还不来?”鹿城揪了一张湿巾,擦她的小手。“她要工作,过几天就来了。”“工作是什么?”“像宁靖每天都要训练,不能随便乱跑的。”鹿宁靖眉间撅起小啾啾。“妈妈!宁靖一下子就变大了,在墙上!”鹿城眼尾染上笑意,“那是姆妈,她小时候也和宁靖一样,在那里训练。”鹿宁靖整张脸皱在一起。“那是宁靖!”鹿城诧异,宁靖能分清微小硅藻间的区别,却分不清两个大活人的差异吗?“宁靖还没比赛呢,那些都是姆妈比赛领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