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伪装。林素汐通常用这个词去解释沈潋滟身上自带的违和感,可是到了现在,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我说服、洗脑上,做着无用功罢了。死寂太久,雨水抹净门上的温暖之后,沈潋滟推开门踏了进去。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她回头问:“不进来吗?”颜芝自杀的事情,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林素汐背对她,许久,高绑起的马尾甩动,她转了身,靴子用力地踩实在地上:“……你不是那种会去学生家里,吃感恩饭的人。”只要是认识沈潋滟的人,都会从这件事中,觉出割裂感。风衣里的烟似乎被雨水浸润,她的喉间仍旧干涸,吸气时呛进冷冷的雾气,如同刺出血腥的疼痛。这些莫名其妙的反应,沈潋滟皆看在眼里。说回从前,林素汐这种连根都正着长的人,总是会在别人的事上感同身受,一旦认为有自己犯错的手笔在里面,哪怕是幻想,她也要让自己痛苦。“在我去查监控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地告诉我……”她逼迫自己,忍着疼痛说出这些话。“颜芝,是在你走之前自杀的,还是走之后?”现如今,频出的违和感,连吴承瑛她们都算小事了。沈潋滟闻声抬眸,与她遥遥相望,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楼道的灯很快暗下,嗤笑间,沈潋滟从手提包内拿出烟盒,避着风点燃了一支烟,毫不避讳,烟气直直吐向林素汐,又在半路被风打散。“你是在害怕我吗?”她含笑,让人分不清的模棱两可的态度,“素汐,如果不想进来,就回家去吧。”回家吧,素汐。吊桥上她半跪在地上,额头抵住的腹间在颤抖,湍急的水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惊觉,自己的身躯能轻易穿过背后绳索之间的距离。被她质问的沈潋滟,反手,紧抓住她的双肩。原来颤抖,来源于她自己。沈潋滟是那样的冷静,眸里的雾光看起来像是同情,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她平静的嗓音开口说着:“素汐,严棕是失足跌进河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再度回神,肩上的双手滑到了手腕上,沈潋滟牵着她,步履稳健地走下了吊桥。“回家吧,素汐。”她这么说。沈潋滟是天生当老师的料,她的言语有蛊惑人的魅力,即使辞藻再过简单,她的腔调也足以迷惑你。很危险,林素汐无一天不在庆幸,沈潋滟对学生永远是一副懒散提不起兴趣的态度。沈潋滟如此讥讽,林素汐却不再是当年的林素汐,她控制住复杂的情绪,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到疼痛的嗓子,大步走进楼道。在她走进的同时,一阵强风刮过,摔了门。啪——楼道的声控灯被震亮。林素汐快步上前,取下了沈潋滟刚点上没多久的烟,摁熄在自己的便携式烟盒里。“经常生病,就不要吸些不干净的东西。”突转日常的气氛让沈潋滟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半张着嘴,带着几分呆滞地看向林素汐。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分不清,这段关系里的主动权,到底是被她紧紧攥在手里,还是看林素汐的眼色,放不放手。林素汐收起烟盒,叹了口气:“我来,不是想和你吵架的。”“我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艳,很多时候,你只要直白简单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相信你,可你总是拿出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来应付我。”像挑逗,像激怒。“是在博关注吗?我以为我的工作和你,在我入职那天,我们就已经商量着平衡好了。”半晌,沈潋滟抿唇,觉着荒唐,趁林素汐不注意,她倾身环抱住她,很少见的动作,距离戴头盔那次,快有十年了,林素汐下意识地僵直,任由她摆布。就在两具身体要贴合的时候,沈潋滟恰到好处的退开,举起了一只手,赫然握着的是林素汐的工作手机,摁下开关键后,屏幕亮起,上面浮现出警局的工作人员给林素汐发的消息:「颜芝男朋友的小区里没有监控。」不符合居民楼设施规范也没办法,这种连保安亭都没有的旧式小区楼,就算存在监控,也都是蒙了层厚厚的灰的旧物。一般低价租给来京南市闯荡的人,或者给不起太多租金的学生。“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永远与实际相悖吗?”面对沈潋滟的质问,林素汐不置可否。她把话题拉回颜芝的事情上,“所以呢?你真的不知道她自杀了吗?”啪哒哒哒,一个易拉罐从楼梯上滚下,撞上沈潋滟的高跟,回弹后又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