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子,眼神闪躲,弱弱地问:“阿娘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昭华将孩子拥入怀中,柔声宽慰道:“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每个人都有权力去选择自已的人生,也有权力拒绝他不喜欢的一切。你生在皇室,生来就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肩上多了许多莫须有的担子,可这些所谓的与生俱来的责任,也并非是需要你非扛不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上朝,甚至对这件事产生了恐惧,就该早早与阿娘说。在阿娘看来,只要你过得平安,过得喜乐,便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不喜欢上朝,咱们就不上,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去做什么,你可以勇敢的做你自已,去做你认为更有意义的事。”承煜忽而抬眸,眼底流转过一闪而过的星芒,有些不可置信地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昭华笑,“当然。不过人这一生总得有所喜好,碌碌无为终其一生,便是在蹉跎自已的生命,也是对自已不负责。阿娘看你每日习武的时候,总是异常专注,赵侍卫也说你虽年纪小,但对于兵法却有着自已独到的见解,还总是会拉着他探讨,是不是?”听昭华此问,一向内向的承煜眼神忽而变得坚定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昭华看,欣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儿子很喜欢习武练马,也很喜欢看兵书,研究排兵布阵之道,觉得甚是有趣。”昭华为他的情绪所感染,亦是欣然道:“既是如此,那阿娘便寻赵将军、陈将军他们来教导你,好不好?”承煜重重颔首,“好!”看着儿子露出会心的笑容,昭华的心也随之融化了。他的儿子,不需要成长为天之骄子,他可以活成任何他喜欢的模样,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为人父母总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成龙成凤的定义又是什么?在昭华看来,只要她的儿女可以专注于自已喜欢的事情,并乐在其中,得以享受,到那时,他们脸上露出会心笑容的一日,便已然是他们成龙成凤的那一日了。之后的日子,承煜称病不再上朝,龙座空着,而昭华仍旧是坐在垂帘后,代理朝政。她想要的从不是这天下,唯是还给承煜一份本就该属于他的自由。而在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了,有时昭华也会听见些‘趣事’。她听说掌銮仪卫使宠妾灭妻,嫡妻不堪受辱于家中绝望自戕,又见定边将军脸上挂了彩,细问之下才知原是他的两名妾室在家中大打出手,他去制止反被误伤,昭华问及女眷情况,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陈氏挑起的事端,她也被打伤了脸面,臣休了她,算止了风波。”他将休了妾室这话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什么东西用旧了,随手丢掉了一般。而在启朝,一个伤了脸面,又为夫君所休的女子,是连娘家也回不去的,等待她的,唯有世人戳脊梁骨的指指点点,与注定落魄潦倒的余生。便在这一刻,昭华忽而觉得,她似乎应该要改变些什么,她想要改变女性在启朝的社会地位,想要让女性能够拥有话语权,想要让她们能够和男子一样被受到重视,想要让她们活成一个个鲜活的人,而不是旁人的附属,不是一个想留就留,想丢就丢的玩意儿、摆设。她深知,即便是她成为了摄政的太后,成为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堂下这些朝臣,对她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尊重罢了。要想让启朝的女子都得到和男子相等的权利,想要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注定是道阻且长。可即便再难,这世上也总得有人,先迈出白驹过隙1十年后。儋州,陈府。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容悦与陈夫人坐在庭院内,正为各自的夫君缝绣着护膝。听陈夫人笑着念道:“昨儿个我家那口子与我说,这次练兵不日结束,后可得一月的清闲,也可与景琰一并,带着咱们四处走走。要说他们终日忙起来看不见个头,咱们也是许久都没有出去散散心了。”容悦亦笑着应道:“儋州无雪,之前念婉就一直惦记着想要瞧瞧雪是什么样子。此番得闲日长,又顺着除夕,正好可带着念婉一起回京都一趟。”容悦口中的念婉,正是她与萧景琰的养女。五年前,静夫人寿终正寝,而那时昭华正好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她训练亲兵,萧景琰自请担当此职,容悦便也随着他一并来了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