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的神情微动,他缓声说道:“有事的。”
饶是陆卿婵身边跟着许多侍卫,她此刻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若是有要事的话,请向府上下拜帖吧。”她别过脸说道,“天色阴沉,许是快要下雨了,我就不同府尹多言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倘若是本宫有事呢?”
长公主一袭红衣,在灰败的天空下显得分外张扬。
陆卿婵不久前见过她一回,私下的会面这却还是离开京兆后的第一次。
她的唇抿着,静默了片刻。
分明已经快要正午了,可天空却越发的灰蒙蒙,苍黄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昭示着什么不好的愿景。
张逢好像也没有想到长公主会亲自过来,眼下的态势还未完全明朗,长公主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亲临了。
她甚至着的还是红,像是自己也原本没打算露面似的。
长公主缓步走近,向着陆卿婵问道:“谁又欺负你了?怎么这么不高兴?”
陆卿婵一身白色的孝服,发间也簪着绢花,唯有唇瓣还是莹润朱红的。
身侧的侍从挡在她的身前,恭敬疏离地说道:“多日不见,公主还是这般光彩照人。”
长公主挑眉道:“本宫问你了吗?”
她姿态张扬,语气也很不客气。
但见陆卿婵略带惧意的紧绷神情,她到底是没有多言。
临走前,长公主轻声说道:“你现今如此模样,本宫很满意。”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些少有的温柔。
长公主垂袖远去,金钗玉簪的声响琮琤,像是从异域传来的歌谣。
天是灰败的,人群都着白色孝衣,唯有她是红衣灼灼。
她是人群中的异色,也是这个时代里的异色。
陆卿婵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地很想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但长公主倏然回过了身:“再见,陆学士!”
陆卿婵站在昭阳殿前,心间涌起阵阵地悸动,难以言说的滞塞痛意在肺腑间蔓延开来。
长公主叫错了。
她分明早就不是陆学士了。
可在那一刻,陆卿婵还是扬起了手,她声音微哑地唤道:“再见,公主!”
就好像她的心已经知道,这便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似的。
正在缓步远去的长公主似乎是笑了,她的步履轻快许多,一如那个恣意张扬的十七岁少女。
回到府邸许久后,陆卿婵的心神都还有些不宁。
晚间柳乂还未归来,她就服药睡下了。
陆卿婵有些时候没有服用安神助眠的药物,可是今夜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寻到了瓷瓶,直接倒出两颗药丸兑水服下。
梦里是灼灼的大火,没有边界,没有尽头。
她分辨不出这是何时何地,直到见到那抹熟悉的红衣身影方才沉下心来。
陆卿婵的意识还是混乱的,连那人的面孔都未能看得清晰,可话语已经从口中说出:“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那人轻轻地按住她的手,掰开了她的指节:“不行,卿婵,我是公主。”
她声音轻柔却极是坚定:“公主就应当保卫国民,公主就应当维护社稷。”
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的瞬间,陆卿婵终于看清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