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公主。
她这才发觉不是长公主的面孔模糊,而是她的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
当柳乂将陆卿婵从梦中唤醒的时候,她的眼泪瞬时便掉了下来。
她哭着问道:“她、她是不是殉国了?”
柳乂沉默地将陆卿婵抱在怀里。
须臾,他方才声音低哑地说道:“长公主亲自领兵,殊死一战,剿灭回纥可汗少子的残军,可最后中了埋伏,山林大火,一整支军队全都下落不明。”
陆卿婵满脸都是泪水,听见外间的雨声时,她忽然抬起了头。
她哑声说道:“可是下雨了呀!”
“这么大、这么大的雨……”陆卿婵带着哭腔说道,“山火也抵不过天上的水吧!”
柳乂静默地揽着她,声音微哑:“她离开灵山前,遣人送了份文书,将你从昭阳殿属官拔擢为翰林学士承旨。”
怪不得那时长公主会唤她陆学士。
听到他这句话,陆卿婵的眼眶瞬时红透,她再也无法忍受地嚎啕大哭起来。
山火不知烧了有多久,即便是暴雨也未能将火完全剿灭。
军士们再去勘察的时候,那座山头只余下了无数的灰烬,连丝毫的骸骨都未能发现,唯有被煅烧成煤炭般的兵器能够证实,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
晋王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镇国昭庆长公主。
京兆千百年的历史上,都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葬礼。
陆卿婵大病了一场,临近年关时方才好转起来。
隆冬时节,大雪漫天。
柳乂除却入宫,其余的所有时间都陪在了陆卿婵的身边,她的脸庞苍白,下颌也尖尖的,腰身已经细瘦得不经一握。
也不知是外间的雪更白,还是她的脸颊更白。
府中谢客多日,陆卿婵好转起来后,柳乂也没令旁人来打扰。
他抱着她时,时常有一种恐惧,仿佛只要他一松手,黑白无常就会将她的魂魄从他手中夺走。
可在夜晚陆卿婵总会紧紧地抱住他,似乎将他视作最后的救赎。
她紧张、害怕,思绪总会飘回到在定远侯府的日子。
孤独无助,紧绷畏惧。
当陆卿婵落泪下意识地唤出“哥哥”时,柳乂便明白那支太多年前射出去的箭,它又回旋着归来了。
直到皇太女册立的诏书下达那天,陆卿婵才从这种怪诞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仪式在新年举行,可在柳乂许可后,嘉宁郡主已经迫不及待地看望陆卿婵了。
因是病愈后第一次见客,柳乂全程陪在陆卿婵的身边。
两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像是璧人,像是兄妹,更像是一种生死相依的奇妙关系。
嘉宁郡主年岁尚幼,却也忍不住在私下问道:“使君,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如今已是皇帝的晋王急忙掩住女儿的嘴,歉然地说道:“容与,我们改日再过来!”
陆卿婵从内间走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可柳乂知道,她还是听见了那些话。
他轻声说道:“要再睡片刻吗?午膳还没有好。”
陆卿婵没有理会他,带着鼻音说道:“我想夏天办婚宴,最好是五月份。”
柳乂神情愣怔,许久后陡地将她抱了起来:“阿婵……”
他的声音迟疑而柔软:“会不会太早了些?”
陆卿婵笑靥明媚,点漆般的眸子里闪烁着灿阳般的光辉,朱唇扬起时,这世间所有的辉光都落在了她一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