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反手折了一朵晶莹红润的并蒂海棠别在髻边,澹澹而笑:“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安玲容温柔睇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满面皆是春色笑影,愈发显得神姿高彻,指着安玲容髻上的并蒂海棠,道:“朕与容儿正当年少好时光,便如此花共生共发。”
不知是春晨的凉意还是安玲容心底的凉意,看着发间双生而开的并蒂海棠,仿佛那热闹与情意只是海棠的,只寄居在安玲容的青丝之上。
春光如精工绣作的云锦漫天铺开。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他的情浓于眉山目水处相映,当真是动了心意。
……
过了端午之后十数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数名宫人羽扇轻摇也耐不住丝丝热风。
于是皇上下旨,迁宫眷亲贵一同进西京太平行宫避暑。
一众后妃并行,除却不受宠且无甚地位的妃嫔之外,唯独淳贵人也没有跟随来太平行宫。
她向皇上请辞道:“太后从不离开紫荆城避暑,臣妾腹中又有胎儿,嫔妾愿代替皇上留于宫中陪伴太后,尽心侍奉,以尽臣女孝道。”
这样官冕而正大的理由,皇上自然是不好驳回的。
只对逐渐成熟的淳儿的言行加以表彰和赏赐,让她留居宫中。
行至太平行宫,早有大臣内侍安排好一切皇上仍住在清凉静的水绿南薰殿,皇后住光风霁月殿。
安玲容如从前一般住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而淳儿曾经住过的荷花堂却由富察贵人居住了。
至太平行宫避暑后的第一天,甄嬛便去眉庄处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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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内监引领着甄嬛,并不是去向眉庄从前居住的玉润堂,一路曲径蜿蜒,甄嬛不由得问道:“惠嫔不住玉润堂了么?”
内监赔笑道:“回小主的话,惠嫔娘娘如今住在水绿南薰偏殿了,皇上的意思,惠嫔娘娘和安妃娘娘素来亲厚,住得近彼此有照顾,去皇上殿中路也近。”
“而这地方呀,已经是给了富察贵人住着了,方便贵人游山玩水。”
甄嬛哦了一声,道:“本宫还有事,先不去了,你退下吧。”
那内监打了个千儿,起身告辞了。
流朱扶着甄嬛的手慢慢往回走,见甄嬛神色愀然,试探着道:“娘娘是为惠嫔娘娘和安妃娘娘的事伤感么?”
甄嬛止住脚步,点头道:“眉庄春风得意去了安妹妹那里住,也没跟我说一声,如今这玉润堂已是富察贵人在住了,当真是物是人非。”
流朱道:“娘娘重视宫中姐妹之情,甚是难得,只是娘娘也当清楚这宫里娘娘小主们多的是,今日你得宠、明日她得宠,并无定数,也不必在此事上伤感。”
甄嬛黯然一笑:“流朱,我总是爱在这些小事计较难过。”
流朱笑道:“娘娘有时的确容易多愁善感,但也只有心肠温柔之人才会多思,冷酷之人是不会的。”
她微微正色,“但此番惠嫔娘娘居住安妃娘娘那里,一是因和安妃娘娘亲近,二是皇上便于召幸,小主不会看不出来,惠嫔娘娘之得宠已不下于当日的华妃娘娘。”
甄嬛看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流朱稍作思量,轻声道:“奴婢不解小主为何与惠嫔娘娘生疏,但必然与小主失宠后再度染病有关,也不知娘娘为何与惠嫔娘娘摒弃前嫌,复又和好。
“奴婢虽然不明就里,但小主失宠时,惠嫔娘娘和安妃娘娘没有不一日照拂小主,但在这件事情上,反复之心实在令人难以揣测。”
流朱的话一针见血,亦是甄嬛心底深藏而难言的顾虑,甄嬛道:“你也觉得眉姐姐现在令人难以揣测么?”
流朱轻声答:“是。”
甄嬛徐徐走至树阴下坐下,“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可是人心再凉薄,总有一丝可亲厚处,眉姐姐也有她自己的牵挂和不舍……”
流朱道:“奴婢明白,如今惠嫔娘娘有了公主,自然不一样了,但请希望小主有华妃一半的凌厉狠辣。”
流朱见甄嬛沉默,以为甄嬛生气,立即跪下,面不改色道:“请恕奴婢多舌,小主的不足,在于心肠太软、为人顾虑太多,心肠柔软之人往往被其柔软心肠所牵累,望娘娘三思。”
甄嬛静默着,风很小,簌簌吹过头顶繁茂的树阴,那种树叶相互碰触的声音恍然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声音。
而甄嬛的心,并不欢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