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与甄嬛逐渐冷淡,而玲容的亲近之中又不时牵起往日的芥蒂,而流朱认为她心肠软弱不足以凌厉对敌。
眼下甄嬛虽重得皇上的恩宠爱幸,然而这一切,并不能叫她真正安心无虞。
甄嬛拂一拂裙上挽系的丝带,道:“亲好而又防范,才是宫中真正对人之道吧,流朱,宫中太冷漠,夫君之情不可依,主仆之情也有反复,若往日姐妹之情也全都罔然不顾,宫中还有何情分足以暖心。”
“眉姐姐和玲容虽然有时行事言行出人意料,但她们对有些人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流朱低头哑然,片刻后道:“若没有后来之事,娘娘入宫后惠嫔娘娘的确对小主颇有心意的。”
甄嬛道:“人心善变,我也明白,我自然会小心。”
于是流朱不再多言,只陪甄嬛回宫休息。
然而眉庄和安玲容那里,终究还是要来往的,哪怕她们两人现在住在一起也一样。
这一日清早凉快,甄嬛想了想,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携了浣碧与流朱去了富察贵人的玉润堂,满院千竿修竹掩映,自生清凉意味。
这样的情景,自是十分眼熟的。
眼前微微模糊,一切如昨,仿佛还是初得恩幸的那一年,和眉庄在夏日炎热初过的黄昏,一同在存菊堂的每只水缸中点了莲花灯取乐。
时移事易,如今此处所居的人儿,已是个富察贵人了。
行至云母长阶下,原本抄手游廊上皆放满了眉庄所钟爱的菊花。
菊花原本盛开于秋,当然因眉庄得宠,又欢喜菊花,皇上特让花圃巧匠培植了新品,夏日也能照常开放,实属奇景。
此时这些菊花已经全然不见,正有内监领着小宫女替换花盆,口中呵斥道:“那些菊花全退给花圃去,把小主喜欢的花全搁在廊上,一盆盆要摆得整齐好看。”
甄嬛心下微觉不快,对那内监道:“那些菊花退回去可惜,全搬去本宫的宜芙馆吧。”
那内监见是甄嬛,忙陪着笑脸道:“娘娘喜欢奴才自当遵命,只是这些花开得不合时令,又没什么香味儿,不如奴才叫人换了时新的香花儿给娘娘亲自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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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味的喋喋不休、自作聪明,浑不觉甄嬛已经变了脸色。
正巧富察贵人的宫女打了帘子从寝殿里头端了水出来,见甄嬛面有不快之色,很快猜到了缘由。
她想了想安玲容和眉庄,还有甄嬛三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忙朝那内监斥责道:“菀贵人叫你送你便送,做奴才的哪有这样多嘴多舌的,娘娘吩咐什么照办就是了,想要割舌头么。”
那内监吓得不敢出声,灰溜溜领了人抱了花盆走了。
甄嬛跟富察贵人不曾往来过,因此对于宫人的抬举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
懂事的宫女松了口气,先请了一安,笑眯眯道:“菀贵人来找我家小主么?”
甄嬛装作刚发现人不在,又没有办法先离开的样子,点点头,说了一声是。
宫女一听甄嬛还真是来找富察贵人的,连忙打起湘妃竹帘道:“小主刚起来呢。”
殿中安静无声,昨夜安息香的气味尚未散尽,寝殿四周的竹帘皆是半卷,晨光筛进来是微薄的明亮暖色。
没有侍女在侧,富察贵人也没有发觉甄嬛进来,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妆台前,长发梳理得油光水滑,如黑绸一般披散在小巧的肩上,尚未拢起成髻。
一应的明珠簪环皆整齐罗列面前,她只是无意赏玩,伏在半开启的朱红雕花窗台上,容色明净似水上白莲。
“小主,菀贵人来了。”
富察贵人闻得来着是甄嬛,一双碧清妙目遽然睁开,勉强打起笑意,道:“哟,这不是菀贵人吗?什么事情把你吹过来了?”
说着,她把玩着她桌上一把象牙丝编制的扇子,白玉扇柄上点缀蜜腊制成的赤色蝙蝠,翡翠叶子、螺钿粉花,极是精巧雅致。
富察贵人取了轻轻摇摇,徐徐道:“莫非,菀贵人是来找惠嫔娘娘的?那可真不巧,惠嫔呀,刚搬到安妃那里。”
妆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好,花的清芬驱散了香料焚烧后隔夜的沉郁气味,颇有清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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