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门前一辆马车正向后门而去,马车华盖之下金铃响动,这马车之主正是谢永慎。
偏院内栽种着翠竹,深秋之下万物凋零,翠竹却还依旧翠绿正如盛夏时节,连鸟雀都钟爱于此,俏立枝头,啼叫声响彻庭院。
回廊之下,凉亭之中,周临同谢永慎相对而坐,面前放置着火炉,炉上茶水正沸,凉亭之中不如屋中烦闷,翠竹清香沁人心脾。
周临将热水浇入茶壶之中,顿时茶香四溢。
谢永慎道:“深秋落叶萧索,唯独怀安此处清净如常,圣上召万老太傅回朝已多日,却未曾有何动作,老太傅已年老,圣上要查可得趁早了。”
周临不慌不忙替他倒上热茶,道:“圣上之意,我等身为臣下怎可猜测?圣上要我查,那我便查,若不查,那我便不查,我也不是当年年少气盛,没那些精力去管许多事。”
谢永慎一笑,“你呀还是以前的习性,面上装的平静如水,心里怕是翻江倒海追随真相去了。”
“王爷可别冤枉了怀安,人得服老,我已不想掺和那些事了。”
“你若说服老,我是最不信的,你年轻时与千军万马间过,如今怎么就得服老了?”
提起年轻时旧事,周临无多在意,他这一生战过疆场,舞过文毫,站得高处,见过低谷,起起伏伏中半生已过,如今早已看淡。
旧事勿需重提,谢永慎继续道:“圣上接回老太傅便是要彻查当年之事
,如今徐尚书一走,萧綦上位,圣上摆明要立萧淑妃为后,说来终究不过是为儿女之情,萧淑妃也好,王皇后也罢,圣上却绝口不提当年之事。”
王皇后之父为礼部尚书,虽不如徐竹势大,在京中亦有一席之地,徐竹在时,谢为善若要废黜王皇后,徐竹尚可为之争辩,如今徐竹不在,若王皇后有何差错,朝堂上多是明哲保身之人,除礼部外,无人像徐竹一般谏言。
周临自顾喝茶,热茶入口才不觉是深秋。
“圣上不提不是正好,无人想触碰那根芒刺,王爷何必庸人自扰?”
谢永慎却道:“圣上不是不提,他想查却不用朝中大臣去查,他要用子熠去查,你可是忘了,老太傅可是子熠接回京城的。”
周临不为所动,只道:“圣上自有他的用意,子熠去查便是,终究年轻气盛,查不了些什么,那也是子熠的心结,能查到什么也是他所选,最后只是一座城和战死的三万将士罢了。”
谢永慎喝口热茶,叹息道:“当年我也在洛邑,可惜了三万将士英魂。”
一闭眼,仿佛三万将士死在眼前,形容凄惨可怖。
“十五年了,子熠放不下,圣上也放不下,查到什么便是他们所受的。”
或许因为周澍与洛邑的关联,谢为善偏信他,让他去查证,可终究只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十五年前终究发生了何事岂能从旁人之口查?
竹叶飘入凉亭之中
,有种置身世外的清幽之感,也就只有周临处才能如此闲散。
谢永慎问道:“冯荸可来府中找过你?他自称子熠生父,你可见了他?”
周临点头,“昨日来找我,谢我照顾子熠十五年,如今想让子熠回去,得亏他见的是我而非子升,不然他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谢永慎笑道:“子升最是心疼子熠,冯荸十五年前将子熠扔在洛邑,如此生父不要也罢。”
当年冯荸如此残忍,料想周澍也不会认他,周临没将人赶出府已是格外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