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荸在常乐坊置办了一处宅院,虽是初到京城,府上下人财帛、金银细软一应俱全,院中又命人栽花,原本清凉的院子瞬间变得夺目,七彩的花混杂在一处仿若画师手中五彩盘。
还未到未时,冯荸便穿戴好在院中踱步,今日是他与长子分别数年初次相见,他为慈父应当早做准备,他已备好酒菜,请来全京城最好的厨子掌勺,这顿饭将是他们父子相别以来吃的第一顿,不得马虎。
如今长子已是大理寺少卿,冯荸心中甚是欣慰,早已命妻女在一旁等候,只等长子一来阖家团圆。
在众人的等待中,眼看申时将近,门前依旧毫无动静,冯荸心下打鼓,他手握黄金万两,已是富甲一方,周澍只是大理寺少卿,认祖归宗之事如何还要再三犹豫?
他责怪地看向冯如墨,质问道:“你可是同他说了什么?”
冯如墨摇头,“我未曾言明他是我兄长,我又能说什么?”
语气如此不善,冯荸一怒之下便要打她,却被梁盈劝住,气不顺便将梁盈推开,怒骂道:“果真是我的好女儿,三年前你私自离家也就罢了,如今得了圣上称赞便如此忤逆为父,若不是看在你寻回子宁,我定将你打死。”
梁盈道:“家主,您且消气,墨儿无意忤逆,只是还未确定周少卿便是子宁,不好多说什么。”
冯荸冷哼一声,“谅她也不敢。”
冯如墨指甲掐进肉里,这些年
她们母女委曲求全依旧如此,她不是不敢反抗,每每见母亲卑微如斯,她只会觉得反抗无用。
申时已过,门外终于传来马蹄声,冯荸欣然出门迎接,却见马车上下来的并非周澍,而是一清朗少年郎,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脚上踏的是金丝银靴,光是头上的玉冠便已是价值不菲,足见此人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冯如墨见来人正是崔仪,心下一惊,随即看向冯荸,见冯荸并未不喜,脸上带着谄媚之笑,凡是来府的贵客,他一向如此。
崔仪朝冯荸客气搭手,道:“在下崔仪,见过冯伯父,听闻伯父是阿墨父亲,在下特来拜会。”
冯荸客气回礼,转头见自己女儿,当真十分了得,三年不见入了大理寺,见得圣上,还与如此贵气小爷不清不楚,就连称呼也如此亲昵。
冯荸问道:“不知周少卿可同行?”
崔仪笑道:“子熠身子抱恙,现下正在马车中歇息,冯伯父您先进去,我将他扶下,随后就去。”
冯荸闻言,自责道:“少卿既身子不适,还来赴宴,是冯某思虑不周。”
“无妨,冯伯父盛情难却,作为晚辈理当前来。”
崔仪掀开车帘将周澍扶下,见他心平气和朝冯荸见礼,崔仪这才放心。
冯荸欣喜,将二人领入院中,周澍见满园花开,心下发堵,如此多的花参杂在一处没有丝毫美感,心中也没有半丝喜悦,只觉这人庸俗不堪。
崔仪
却道:“冯伯父好兴致,已至深秋,别处枯燥无味,伯父院中可谓百花齐放,这院中生气不少。”
冯荸心中欢喜,不枉他找人栽种,如今能得一两句称赞便是值了。
冯如墨搀扶着梁盈跟在几人身后,只觉梁盈身子颤抖,原以为是碰到手上伤处,正想去扶她手便被她紧紧握住,只见她目光聚集在周澍身上,只是背影便已泣不成声,她极力忍着不让泪流出,却因此颤抖得更甚,冯如墨担心她牵扯出旧伤,便轻声安慰她。
二人慢下步伐落在后面,梁盈因颤抖而咳嗽,不敢惊动面前人便忍着轻咳,将喉中血腥压下,回过神时一双手将她搀扶起,抬头,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变了模样。
周澍道:“您没事吧?”
梁盈笑着摇头,“无事,这风吹得有些发凉罢了。”
周澍点头,随即放开手跟上前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