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斋内北风起,风过处树叶飘落。
惠空看着院内众人,此番他败了,无话可说,但谢为善的命终究有人会取,阮副将的仇,当初存活后人定会报。
广智惋惜道:“你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兄好意,让你种菜、挑水砍柴是在磨练你心智,而你却只想仇恨,未想新生,每种菜一株,便是新生,你种菜数年,菜蔬新生几番,原以为你会有所悟,如今看来是师兄苦心白费,惠空终究未能成空,该是命如何。”
惠空惭愧跪下,“师叔,此番是我愧对师父,我未能放下仇恨,亦未能报仇,是我无能所致,他老人家恩德,容我来世再报。”
广智摇头叹息,惠空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只听一声清脆响声,孙九叶一巴掌抡在惠空脸上,此举让在场众人皆震惊。
周澍是官,广智为长辈,魏挚不在,余下为看客,总要有人打醒他,孙九叶出手最为合适,毕竟可是他拉着一同刺杀圣上之人。
孙九叶道:“此乃国寺,了然法师是国寺住持,他老人家的恩德你如何报?你只见仇恨不见善心,寺中人待你皆是善,而你却还要刺杀圣上,你置他们于何地?”
惠空诧异看着孙九叶,脸上麻木抵不过心中冰冷,“那便只能怪我入寺之前便已心怀仇恨,我无以为报,只能来生……”
又是一掌扇去,“方才是为了然法师,这一掌是为寺中众人,他们待你以善,便是
希望你有朝一日回报吗?若待你好便要回报,你如何回报他们,如何回报惠德?将他们拉入地狱便是你的回报吗?”
惠空看向惠德,曾经坦然开怀德行双修的惠德眼中已没了光,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一掌又下,“第三掌为阮副将,你口口声声说替他复仇,可你不去查实罪魁祸首,却听信无启门鬼话,其实你心中一直都知道刺杀圣上只是为你宣泄仇恨,你并不在意是谁害了阮副将,你从来就是懦夫,你无从知晓罪魁祸首,也没勇气去查,所谓复仇不过是你自以为是。”
“闭嘴!”
被她拆穿,惠空恼羞成怒,一掌就要朝她拍下来。
孙九叶也不躲,他一掌还未拍下便被广智拉住。
广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仇恨,回头便是家。”
惠空崩溃趴在地上,“师叔,我早已无法回头了,辜负了您和师父苦心,是弟子不孝!”
周澍道:“你放不下的不是仇恨,而是十五年可笑的自己,一腔怨恨付诸东流,你若有心回头,何处不能回?悬崖终能勒马,而你却选择怀揣仇恨入土,终究是你可悲。”
惠空以手抢地,愤怒大喊:“你懂什么?你可知十五年如一日是何感受?你可知午夜梦回皆在洛邑,亲眼目睹三万将士战死是何等悲痛?我或许可悲,但你没资格嘲笑,你们锦衣玉食,在京城安稳度日,可有谁见过十五年前洛邑惨状?
”
“我见过,”周澍道:“我见过兵荒马乱,见过瘟疫肆虐,见过山野白骨,见过尸横遍地,你所说的洛邑,我皆见过。”
十五年前如何惨烈,周澍午夜梦回皆会回到那场瘟疫之中,无助、绝望,无数双手将他拉入地狱,无数人哭泣呼喊,那便是洛邑,比大战还惨烈。
“正因我见过才觉你可笑,你所谓的仇恨困扰你十五年,可你究竟是为报阮副将之仇,还是为一己私欲陷大義于不义?你也曾冲锋陷阵护一方安宁,可你却要行刺圣上,你可知若此事既成,西纪于北虎视眈眈,圣上若有闪失,西纪趁乱南下,届时大義自西京以北陷入水深火热战乱之中,而你便是整个大義的罪人!”
惠空怔住,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报仇便好,可当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