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澍的推论,惠空看向惠德,见他平静如初,没有丝毫动荡,安心一笑,没去辩驳周澍所言的真相,无论周澍如何推测,他都可不必辩驳。
周澍继续道:“在菜园草屋中发现血迹,而菜园中栽种果蔬之下的泥土下也有血迹,你将草屋中的土移出混在果蔬泥土之中,担心血腥暴露淋上粪水,即便你如此做,依旧掩盖不了他杀人事实。”
惠空自嘲一笑,“我本就没想掩盖,徐台该死,必死,比徐茂还可恨,我既走到这一步,那便无处可逃,没什么可隐瞒的,徐台,呵,他来寺中三日,当如家中一般,寺中僧人不是他家仆役,不是他想打骂便可打骂的,争执也便罢了,可他偏偏见了不该见的,故而他必死。”
孙九叶问道:“他撞见惠德发疯?”
惠德这病在寺中少有人察觉,徐台即便见到也不该杀了,毕竟徐台不知道惠德杀人之事,只是发疯罢了,谁都可发疯,他即便散播出去,以他的德行,怕是很少人信,毕竟惠德的德行胜过徐台,在众人眼中也胜过寺中多数。
惠空未曾否认,却也未曾承认,看了眼惠德,继续道:“徐茂害了惠行师兄,此仇寺中无人可平静待之,我见徐台死在我眼前,师兄之仇我报了。”
他抬头释然一笑,“我用雪山白绒便是让他们回想起一年前被他徐家残害的惠行师兄,如今仇报了,你可还有何疑惑
的?”
周澍道:“谈不上疑惑,你用宽大外袍将徐台尸首带入竹园,而你却并未告诉惠德,他白日在竹园打水便自然以为你是借水井运尸,你一方面掩盖徐台身上痕迹,另一方面却将惠德暴露在外,你究竟是护他还是害他?”
听周澍这么一说,孙九叶回想起昨夜惠德被魏挚带走时,惠空无动于衷,若是二人商量好的,以惠德放出孙九叶,无论最后孙九叶死与不死,可这明显不对,惠德对孙九叶起了杀心,可惠空还要利用她换取机会,如此一来孙九叶便不能死,难道是他看出魏挚在场故意为之?
不对,惠德一心想要帮惠空报仇,从竹园打水到暗杀孙九叶,这一切皆是因惠空将孙彬城视为仇人,惠德出现在竹园也是早有预谋,惠空早知这一切,他从不是旁观者,而是惠德仇恨的谋划者。
惠空道:“我自是护他,他在寺中步履维艰,我若不护他,他当如何自处?”
昨夜惠空曾说他见过惠德发病,没有揭穿,而是替他隐瞒,惠德这病在寺中少有人知晓,以惠德的品行在寺中如何算得上步履维艰?
孙九叶道:“你错了,他步履维艰是你一厢情愿,他本可默默隐藏伤口,是你将他伤口拽出日复一日在他伤口上撒盐,惠能惠行,乃至魏禾徐台,他亲手杀了谁?惠能徐台都不重要,重要在你,你将他心中忏悔抽得一干二净,你所谓的步
履维艰是你亲手所致。”
或许惠能和徐台当真是惠德所杀,可最初惠能身死,惠德当有悔悟,可惠空将惠能尸体伪造成野兽袭击,打消了惠德心中忏悔,一次如此,待到徐台时便不觉忏悔,更何况惠空还在他面前杀了魏禾,生命在他面前便成漠视,十年前那个弑父杀兄的恶鬼在忏悔九年后彻底放弃,生命在他面前不过如此,身上背负的罪孽深重,不在乎多一份。
惠空怔住,如何是他所致?分明是他替惠德遮掩,这寺中唯有他能体谅照顾惠德,他们心中皆有仇恨,为仇恨小心隐藏,他们方才是知己,若没有他,惠德早已被逐出师门,早已成了阶下囚。
惠德道:“师弟,若这一切皆为我所为,你当将我交与师父,交与官府,何必替我隐瞒?我从不知自己这般不堪。”
惠空摇头,见他眼中没有悲凉,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忙解释道:“不,师兄,这一切错不在你,你只是生病,这病让你无法克制,杀人从不是你的错。”
周澍道:“错不在他,错在你,你说丢了雪山白绒,被乞丐捡去杀了书生,惠行救了乞丐被诬陷,其实诬陷他的是你,惠能、惠行、惠德、惠善,他们四人最是要好,而你从不在他们之列,官府抓人时,是你栽赃给惠行,让惠行以为雪山白绒是惠德所有,替他顶罪,其实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你。”
惠空闻言一笑,
笑得猖狂,“是我,那又如何?如今罪孽,哪还分得清是我还是他。”
崔仪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从来都将惠德师父当作复仇傀儡,以他的病让他对你感恩戴德,此番你刺杀成与不成,他皆会被牵扯无处脱身,德行高尚的僧人沦为牢狱重犯,这是你所愿见到的,自始至终你不过是拉了个陪葬。”
崔仪此番话一针见血,将惠空的罪恶剖开,里面肮脏不堪。
被拆穿后,惠空释然一笑,没有辩解,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