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刚来寺中,顾川的脾气也倔,时常与惠善为吃食争执,还是顾川将他揍了一通,这些年在寺中才没了忌口,惠善虽打了他两拳,却害怕了然处罚,没敢下狠手,为了这事,顾川和惠善都被罚了抄写经书,那几日顾川连剑都提不起。在那之后,二人虽互相看不惯,惠善也只是口头抱怨两句,顾川也只当有人放屁,该吃吃该喝喝,若不是周澍约束,他便如同在外百无禁忌。
周澍道:‘如此,你可还认为下毒的是他?”
的确,惠善没有胆量下毒,或者说他的心本就是善的,只是一张嘴不饶人罢了。
“其实属下也并非说是他下毒,只是他在膳堂,一切皆是合理怀疑,加之此次是雪山白绒,一年前惠行便是因此获罪,他同惠行是师兄弟,平日交好,若换做旁人来查,也该怀疑是否是他为善行报仇杀了徐台。”
顾川哀叹口气,可惜惠行出事时,周澍正好不在京城,若此案交给周澍,亦
或者周景,也不会枉送惠行性命。
提起惠行,周澍也是惋惜,这寺中若有人可称无暇,那便是惠行。
“惠善与徐台争执在先,任谁都会怀疑是否是惠善怒意上头将徐台杀死泄愤,可转念一想,惠善当真能杀得了徐台?”
一击拧断脖颈,死后还将脖颈皮肉割开,惠善虽暴躁,绝非残忍之徒。
顾川点头,正是如此,“要说惠善杀鸡,属下都不信,杀徐台那便更不行了,惠善有脑子但不多,凡事直来直去,如此大费周章杀人抛尸,除非他被借尸还魂。”
要是惠善杀人,以他的脑子怕是只能想到挖坑埋尸,挖坑前先念两遍往生咒,再念经超度两天两夜,还未挖坑便被发现。
“如此一来,便不可能是他,少卿可有眉目了?”
周澍看着面前的残躯,将一切梳理道:“方才香客与惠德只见过两面,他有温书的习惯,这习惯园中人大多都会留意,他说是莫三和与他送的斋饭,却不知斋饭是何时送的,或许是莫三和被迷晕之前,或许是之后。”
顾川点头,道:“无论是不是莫三和送的斋饭,里面定有雪山白绒。”
周澍却道:“不一定非要雪山白绒,他比其他香客都先清醒,莫三和房中动静将他惊醒,他出门便看见紫衣人,那时莫三和已经昏迷,声响便是凶犯所为,故意引他看见紫衣人,又了解他的性格,知他不会前去开门,火势之后便起
了。”
不一定非要雪山白绒,只将香客迷晕便好,这一点上顾川能理解,不过疑惑的是紫衣人,“凶犯都已经下了迷药,本可悄无声息杀人纵火,为何要让他看见背影?紫衣人想来定是凶犯,不见面容也无处可查,为何还要故意为之?”
周澍道:“他或许并不想让整个竹园,让莫三和夫妇葬于火场,他或许只想引起骚乱。”
若是如此,凶犯不愿残害无辜,利用莫三和夫妇引孙九叶前来,无论火势如何,孙九叶定会去救火,定会冲进去救人,好发现徐台尸体,如此将嫌疑转嫁给孙九叶。若园中香客在火起时将人救出,孙九叶后来,凭着白日与徐台的争执,她也会有杀人嫌疑。左右都是嫁祸,孙九叶已被徐尚书关进柴房,若再想行凶嫁祸,今晚定会将孙九叶放出。
若凶犯只想嫁祸,孙九叶本可不必遂了徐竹之意,周澍心中揣揣不安,他虽将魏挚留下,有些事依旧沉于水下。
出了竹园,踏上青石小道,远远见着一僧人清扫落叶,落叶扫了又落,那人跛着脚又去清扫。
周澍走去,朝那僧人行礼,道:“深秋欲来,北风呼啸,落叶扫之不尽,辛苦惠德师父。”
惠德和善地躬身,道:“落叶无尽,心有穷尽,时时清扫方见一处安宁,见安宁处方不觉辛劳。”
周澍浅笑道:“心有穷尽当无穷尽,心中可纳万物,何不纳一方落叶?”
顾
川解释道:“惠德师父,这每日上下清扫落叶,何不顺其自然一日一扫,师父也当清闲些。”
惠德一笑,道:“万物皆是修行,清扫落叶亦是修行,修行之中便得清闲。”
“那师父慢些扫,子熠不打扰。”
周澍离去,惠德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手中动作不由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