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你可曾见过巫易?”
“没见过。”韩?停顿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从太学外路过时,倒是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那个成天跟在巫易身边,戴高帽子的小子。”
“戴高帽子?”宋慈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东坡巾?”
韩?瞧着宋慈的头顶,冷笑道:“不错,就是太学里那些穷酸学子才会戴的东坡巾。”
太学学子大都身穿青衿服,头戴东坡巾,宋慈亦是如此,此时也正戴着一顶东坡巾。他知道韩?这话意在讥讽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想起真德秀提及琼楼四友时,说琼楼四友中的李乾因为个子太矮,成天戴一顶比旁人高一大截的东坡巾,以显得自己身高与旁人无异。“你说的这个人,”宋慈道,“是不是叫李乾?”
“记不得了,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你当时看见他在做什么?”
“他从太学中门出来,埋着头,从我身边走过。他走得很快,鬼鬼祟祟的,和巫易那驴球的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当时我心情不好,他一个穷酸学子去哪里,我管他做甚?”
“你再想想。”
韩?很不耐烦地想了想,道:“我是从前洋街东面过来的,他从我身边走过,那就是往东边去了。”
“当时是什么时辰?”
“时辰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
宋慈心下默默计算了一下太学到韩府的距离,心里暗道:“韩?回到韩府时天已快亮,那他路过太学时,应该是在五更前后。”又问:“当时岳祠可有起火?”
“没起火。”
“你没记错?”
“你当我眼瞎吗?”韩?道,“岳祠就靠着前洋街,我从前洋街上过,起没起火,我会看不见?”
宋慈知道四年前那场大火几乎将岳祠烧成灰烬,那么大的火势,韩?从一墙之隔的前洋街上经过,不可能看不见。大火是在天亮前烧起来的,那就是说,韩?路过太学后不久,岳祠便起火了,也可以说,李乾从中门离开太学后不久,大火就烧起来了。这不禁让宋慈倍感疑惑,当晚李乾明明在上半夜与何太骥发生争执后,已经一气之下退学离开了,真德秀说李乾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倘若韩?没有撒谎,那晚李乾就是瞒着真德秀他们偷偷回的太学。李乾从中门离开太学时,为何低头疾行,显得那么鬼鬼祟祟?中门离岳祠不远,岳祠的大火,以及巫易的死,莫非真是李乾所为?
宋慈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韩?:“你为何心情不好?”
韩?一愣:“什么心情不好?”
“你方才说,当晚看见李乾时,你心情不好。”
“我那是为迎亲的事烦躁。”
“为何烦躁?”
“你查案就查案,我为什么烦躁,与你查案何干?”
“到底为何烦躁?”
韩?被宋慈一番讯问下来,对宋慈这种油盐不进的问话风格倒有些见怪不怪了。他白了宋慈一眼,道:“我现在才是真烦躁,烦躁得要命!”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想娶杨家那女的,我爹非逼着我娶,你说我烦不烦躁?”
“你不想娶杨菱?”宋慈道,“为何?”
“为何?”韩?冷冷一笑,“像她那种成天骑马招摇过市,还拿鞭子抽人的悍女泼妇,谁会喜欢?外面大把娇柔可人的姑娘,娶谁不好过娶她?再说娶亲有什么好,我就是不想娶。”
“可据我所知,是你执意要娶杨菱。”
“谁说的?”
“你曾深夜堵住杨菱家门,不让她回家,还说迟早要她叫你官人。”
“这种事你居然知道,是不是杨菱告诉你的?”韩?呸了一声,“这臭娘儿们,当年她撞断我腿,我都没跟家里人说,她居然什么都往外说。我堵她家门,要她叫我官人,只是吓唬吓唬她。娶亲一事,是我爹逼我娶的,她还不知道好歹,居然当着我的面划花自己的脸。不过那也好,我正好名正言顺地退亲,要不然成天对着她那张破脸烂脸,真不知该有多糟心。”
宋慈厌恶地皱了皱眉,但他没多说什么,继续问:“你回家路上,除了李乾,可还有遇到过其他人?”
“没有。”
“这么说来,你经过前洋街时,是否进过太学,是否去过岳祠,除了李乾,没别的人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