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来,来到窗前,看着遥远处那一片蔚蓝的海面,道:“项青山那个老狐狸想借着停了生意,威逼吴家出面解决浙江水师,殊不知京里早就因此事乱了。爹那里左右掣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罗伯茨和王招娣是姘头,自打王招儿死了,泰隆票号的生意全靠王招娣撑着,她又是薛庭儴的妻姐。
“谁不知薛大人对旁人也许铁面无情,可对其妻乃至妻姐却是颇多厚待,泰隆票号又是他自己生意,自然后门大开。如今罗伯茨借着王招娣想找低价路子,为自身牟利,咱们就给他低价,有赚总比没赚好,且说不定借着这条路,能打开僵死的局面。”
安伯一直在思索,听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姑娘说得有道理。但姑娘,你其实不用和老爷较劲。”
这话似乎扎到了吴宛琼,她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与他较劲?我怎么可能和我爹较劲!”
可是有没有只有她自己清楚,安伯从小看她长大,心里自然也清楚。
吴宛琼微微地低了下头,又高高昂起:“我确实与他较劲,我只是想告诉他,我这个女儿,并不比他那莫须有的儿子差!谁说女子不如男!”
自打吴宛琼离开京城以后,吴阁老便忙着生起儿子了。
如今,他身边有一妾室,已经怀上身孕了,这似乎更是证实了吴宛琼是个不祥之人的说法。现在吴阁老一门心思都在儿子上,自然早就把女儿忘到了天涯海角,以前到了年关,京里怎么也要来信询问一二,去年却是连封书信都没有。
吴家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没几个把吴宛琼放在眼里。尤其她来了之后,竟是管起吴家的生意来,抢了多少人的饭碗,自然有多少人暗里恨她。
这也是为何之前吴宛琼说要来定海看看,安伯同意的主要原因。吴家那些人都是亲戚,轻不得重不得,姑娘在家里不开心,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这次姑娘一定能解了吴家的危难,是时老爷定然对姑娘刮目相看的。”安伯叹了一口气,给她打气道。
双方商议好启程的日子,就各自去准备了。
临行前,泰隆商行的内室中,罗伯茨正和王招娣说话。
“我亲爱的娣,跟你说实话,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宛琼,我不太愿意与她同行。”这话方才博爱多情的罗伯茨身上,实属难见,也不知吴宛琼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罗伯茨,你多想想她美丽的脸,这样心里或许能舒服点?”招娣道。
罗伯茨一副很丧气的模样,且行为表情十分夸张:“哦不,我的娣,这不是脸能解决的问题。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用汉话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就是你知道的,特别让人心里不舒服。她不像你我的娣,你喜欢了就是喜欢,厌恶了就是厌恶,言行如一,不遮不掩,而她——”
她了许久,罗伯茨只能又无奈地摆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把招娣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罗伯茨先生,我大抵懂你说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她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说这话的同时,招娣含笑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罗伯茨困难地想了一会儿,显然这句话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他还是能听出些意思来。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娣,你们汉话真是博大精深,我找了半天,哪怕是用我么西班牙语,也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描述。”
“但你还是要去,不是吗?”招娣笑吟吟地看着他。
罗伯茨点了点头,对她也笑了起来:“当然,谁叫我是一个商人!”
商人历来是最胆大,也是最具有冒险精神的,尤其是像罗伯茨这样的海商。在知道东方有一个神秘的古国,那里拥有许多让西洋人疯狂的东西,随便弄一些回来,就能让一个人从赤贫到暴富,所以许多商人都来了。
可这一路却并不好走,他们几乎要在大海上航行近大半年的时间,还需要穿过有‘风暴角’之称的好望角。那里乌云密蔽,风暴频繁,沉船无数,但这并不能阻挡许多勇于冒险的商人蜂拥而至,罗伯茨就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贫民,穷困潦倒,在一次差点以为自己会饿死却没有死,才会冒险和人一同去闯风暴角。他的运气很不错,第一趟出来便弄到了许多货物,可惜回去的时候碰到罕见的风暴,沉了几艘船,刚好其中的一艘船里便装着他的货物。
最后他是靠着随身携带的一件汝窑茶壶,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