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谈性正浓其乐融融,她一来就打破了局面,本该识相离去,却步步紧逼,半是求恳半是命令,说话时还刻意瞟一瞟我。我忽觉这气氛很怪异,她莫不是以为我想抢她男人?我可没有棒打鸳鸯的恶劣兴趣,易公子是不错,但天下男儿万万千,我还不至于非得吃窝边草不可!
我反身拿根筷子在盘子上敲着,只向欢美人道:吃得可还满意?下次跟你带甜品。
易公子不置可否地扫了我一眼,拢起氅袍披了,回向白素月,声音一低:这回我必不输你。
白素月便展齿一笑,有清媚的味道。有她在此,我一点都不想被唤为冰山,冰山是她才对,我是有名字的!我是金银花,别名毒舌花!
能融化冰山的竟果真是水啊,以柔克刚,易公子方才就是想到了她,才有这一结论吧。
转瞬间,俊男美女扬长而去,剩我和欢美人大眼瞪小眼。哎,他还是赤足呢,地面就不脏不冷么?
欢美人凑近我,妩媚中带着几分邪气,摸着下巴问:作何感想?
我想了想:她很可怜。
嗯?
宛如月宫仙子似的人物,本应高高在上不可方物,可一旦爱了,就会暴露出窘迫和弱势,生怕他不在,生怕失去他。心不安于其位,就不那么快乐和自在了。
欢美人好整以暇地打开折扇,凤目微挑,气息如兰:是,一个人最快乐的时光,是尚未开始爱一个人的时光。
我补充:还有谁也不爱的时光。我娘一生痛苦,就坏在为情所困,我又何必重蹈覆辙,爱是件危险而痛楚的事,甜美时刻太短暂。
忽地人影一闪,一人衣袂翩然,往我面前一站,挑着浓眉笑呵呵:你真是冰山。
不,我叫金银花。我留神看他的脚,竟没有黑乎乎一片,这酒库人来人往,清洁倒做得不赖。
欢美人抬手一掷,一颗葡萄破空而去,被易公子稳稳接住:回了?
耳根痒,心知你们在说我坏话,特来一探究竟。
自大狂啊你!我不客气了,我们在说白素月,你可以走了。
他才不肯走呢,一双眼睛中流转着变幻莫测的光彩,让人一看就知此人心思多变,不安于室,刚被情人寻了去,转过脸就换场子继续行乐。
那怎么行,雕花大床我也要分一杯羹。他大咧咧地落座,挤在我和欢美人中间,上次的提议,你们不都没反对吗?
世风日下啊,满脑子都是三人行,太情色太龌龊太可耻了!我侧眸看易公子,玉树临风,肌肤如玉,生得一张好皮相,只可惜一肚子淫乱污秽。他探脚够了够,从卧榻底下勾出鞋子穿上了,口水乱喷天花乱坠地提议:侠女,玩点江湖把戏,夜袭如何?
夜袭这个词真隐晦,但配上他的表情就不难领会了,我袖子一甩:你可邀请白素月入伙,兔子吃尽窝边草。
欢美人的声音横插进来,直接了当:不行,我不喜欢她。
他可真不给易公子面子,怎么说她也是他的相好,我来了精神,竖起耳朵:为何?
有三角恋的八卦可听了么
欢美人一柄扇子摇个不停,脸色一沉,没好气:她穿白衣裳跟我一样好看,我很厌恶。
这都秋天了,夜晚还是有点凉的,男人们都如此康健吗我求知若渴:你穿过白衣吗,我没见过。
我多年不穿白,但她总是白衣飘飘晃来晃去,我烦。欢美人当着易公子的面抱怨着,天下穿白衣的人那么多,但我深居浅出不常瞧见,能回避就尽量回避,她却时时出没,好不苦恼。
你嫉妒她穿白,从此见不得这种颜色?
欢美人一怔,喃喃低语:从此见不得这种颜色蹙眉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真的是有点久,连易公子都不出声打破这窒息的气氛,想来他也难堪,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他既不好跟白素月说,别穿白了,欢美人有心理障碍。也不好跟欢美人说,你别太纵容自己的弱点,下雪你怎么办?
女人一定会跟他闹:凭什么让我迁就他?男子一定会振振有词,我总在睡觉,很少出门,看不到。
可怜的易公子,真像我做的那道霜降雪饼中间夹的樱桃酱,焦头烂额稀巴烂。我不顾欢美人的眼神,自顾自地收拾着食盒,已出师未捷过一次,我没空再死第二次。
我把食盒都收拾好了,欢美人才转了转眼珠,我疑心方才他是睁着眼睡了一觉,今日他醒着的时辰确实太长了点,超出了他的负荷,我很理解。见我把食盒都装进了篮子,他问:干什么?
回家!事不宜迟,我要趁他们攻击力还弱时走人,我要回去挣钱,开发新的菜式。
抬头看一眼,正对上易公子的视线:挣钱很有乐趣么?
他的钱来之不易竟也不觉得钱财可爱?我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年轻人,别太挥霍了,把钱看得重要些没坏处。那个穿越姑娘四姨太倪笑闹说过女人越大越爱钱的确是至理名言,越大就越明理,越懂如何让自己舒服地待着。
不想易公子是个死心眼: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吗?包括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