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无忧歪在圈椅上,轻啜着茶水,消食。
初一的饺子做的着实考究,既有北疆人所欢喜的羊肉馅儿,也有那半素的白菘金勾。因着昨夜的羞涩,无忧又不好意思抬头看着郎君,便只能垂首佯装大口大口的吃着饺子,这一不小心,便吃了个肚儿圆。
着实撑的很!
宋燎恩端坐在圆桌的另一侧,也不饮茶,仅是端起茶盏来一圈圈摸索着盖碗,眼角似是不经意的偷偷窥着小女人,见她撑起小手暗暗摸索着肚皮,似是又怕着人察觉,只能将小小的身子,尽力歪着一些,好挡住让人的视线。
这一幕,恰巧被他窥进了眼底。宋燎恩展展唇角,附耳对身侧的小厮吩咐着,小厮得了令,不一会功夫,一碗酸甜的山楂化食汤便被送到了无忧面前。
无忧先是一愣,她转过头,四目相对,待看到对侧眉眼含笑的宋燎恩时,瞬间便明了。无忧眨了眨眼,既然已被发觉,索性也就不在遮掩了,她接过化食汤,一饮而尽。酸酸甜甜的汤汁一入喉,倒是解了几分油腻,原本撑胀的小腹也逐渐舒适了起来。
无忧抬起袖口擦掉了唇边的汤汁,望着一直在瞧看着自己的郎君,红了面颊,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汤红红绿绿的。”
话刚落,她猛然缩紧了小手,面上也是一僵,哪家的汤红红绿绿的?这算个什么话儿。
宋燎恩紧紧唇角,顺势点点头。他极力掩下眼中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望了望汤碗,“却是。”
无忧闻声更是一路红到了耳根,好个不要面皮的,睁个眼讲瞎话。
只是这瞎话听到耳中,还怪是心暖的。
正当无忧磨着该如何接话儿的功夫,忽而棉帘被挑开,徐管家穿着身酱色长衫,走进了堂厅,对着圆桌旁的两人曲身行礼,“世子,夫人。”
宋燎恩挥手让小厮搬来了椅子,等徐管家入了座后,才开口问道,“徐伯,何事?”
“世子,门外来了些往来恭贺的官员,老奴瞧着有军中的,也有城内的,”徐管家停了几瞬,这才又接着说道,“是轰了,还是?”
宋燎恩眸色微变,略思虑了几瞬,“不必轰了,吩咐灶上多备上几桌饭菜,开门迎客。”
他转过身,又牵起无忧的双手,温着嗓子说到,“你入府许久了,还未曾正式见过外客,今儿个就同我一齐去。”说着,宋燎恩又抬手抚了抚无忧的鬓发,忽而曲下身子,轻声附耳道,“身上不方便,优娘今儿就不要出府了,好好休养一天,明日为夫同你一道去见故友,嗯?”
热气喷扑到耳侧,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将无忧弄了个大红脸,心下“噗通噗通”般狂跳。她咽咽干渴的喉咙,竭力压下狂奔的心跳,望着近在咫尺的郎君,汪着双杏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好。”
虽不知郎君是从何而知初一日自己要出府拜访的,身上却着实酸软的很,既然如此,不若休息一日,明日再去。
这般想着,无忧扭过头,对一侧的红柳说道,“去和大宝讲一声,明日我早些回去,让他今日莫要再忙了。”
红柳点点头,能见着谢公子自然是欢喜的,她接过令,特意回屋擦了些胭脂后,这才马不停蹄的向商街小院跑去。
待找到大宝的时候,他正同几个伙计在小院中张罗着杀鸡屠鱼,几个人各忙各的,有说有笑,手上功夫也极为利落。
门板被轻声扣响,大宝满目含笑着将门打开,待看清来人是红柳,他温煦着点点头,“来的倒是早,优娘呢?外面冷,快些进屋。”
郎君的嗓音犹如春日微风,吹皱了红柳心下的一湖春水,她眼含喜色,“夫人今日同将军在府中应酬,怕是不能来了。夫人差奴婢给公子带句话儿,让您今日莫要忙,明日夫人定会早些来的。”
“唔…”大宝面色稍变,只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未曾让人发觉丝毫,“优娘同宋将军一齐应酬?”
“是呢。”
往来待客,按说是正妻之事,优娘不过一个贵妾,却得宋燎恩如此相对
大宝眸底泛起波澜,忽而记起宋燎恩强娶优娘之事,本就暗藏玄机。当时还不曾猜透,只是近日和突厥皮毛生意的往来日益频繁,他心下也是愈加明了,那人无利不起早,娶优娘无非是下了北疆第一步棋子。
大宝暗攥起拳头,本就苍白的肤色更是暗筋鼓起,骨节分明的长指似是蓄满力量般。自优娘入了将军府他便知晓总有那么一天,那个男人会玷污了他守护多年的姑娘,优娘本是昆山上的精灵,如何能落入那深宅后院的腌臜之地?
他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角,星眸中也漏出一丝决绝来。不重要,这些均不重要,既已决定以谢子实的身份重活于世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留好了所有的退路,苏杭的外祖他已取得联系,如今又与突厥交好,只待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带优娘离了那冷心冷肺的男人,天下如此之大,他同优娘双宿双飞又有何不可?
“谢公子?”面前郎君神情的如此转变,让她一时摸不准头绪,红柳手搅着帕子,满目疑惑的望向谢子实。
思绪竟被一时搅乱,谢子实松开拳头,他展展唇角,又成了平日里那个星眸朗月的郎君,“无事,还劳请姑娘替我带句话给优娘,旧岁里埋下的梅花酒我已取出了,子实在这里待她同饮。”
将军府
宴厅内人头攒动,因着听闻宋大将军摆客宴席,这边城之中数的上名头的宦官富商,为的搭上权贵某个好前程,均是巴巴的提了厚礼,前来朝贺。
宴席之上,男女分席而座,这众多的官商夫人聚在一齐,也不免对着那被大将军携手出来的女子评论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