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摇曳,入了夜的将军府,到处皆是一片暖白,触目间,明亮的好似白昼。
因着是除夕夜,在下人们伺候完团圆饭后,管家便早早的分完了赏钱,阖家团圆的日子,便也就没了太多的讲究。大家伙儿吃酒的吃酒,耍牌的耍牌,仅余了几个小丫头在主房外围成一团吃着糕点,以备着主人家不时的派遣。
院外红灯高挂,爆竹不断,一派热闹的景儿,而屋里,倒也是不曾闲着。
今儿晚上的团圆饭滋味做的着实不错,又是头一回有这样多的人陪无忧过节,因着高兴,也就多吃上了两杯酒。
此时她正歪在圈椅上,单手撑额,暖烛摇曳下,一双幼鹿似的眸子笑眯眯望向对桌而坐的郎君。
许是那目光过于炽热,惹的宋燎恩不住将手中的兵书一置,随口问道,“在笑什么?”语气里竟是难得的温柔。
无忧脸颊染上几分酡红,咧嘴一笑,“夫君这面皮着实不差,怕是整个边城均寻不出第二张来。”夸人的话儿均是爱听的,宋燎恩也不能免其旧。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暗暗遮住渐弯的唇角,刚预讲话,却又听无忧兀自说到,
“夫君这面皮怕是比师父讲的京城里的小倌还要俊俏些,”说着,她跳下圈椅来到宋燎恩身侧,微蹲下身子,眯起眼睛来仔细将郎君瞧看了一遍,“未嫁夫君前,优娘便想着买上个俊俏相公再生一个漂亮娃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如今俊俏相公是有了,”嗝,无忧微蹙起小眉头,抬手抚了抚胸口,又说道,“长夜漫漫,守岁终归是无趣,不若夫君同优娘生个娃娃如何?”
小女人面色微红,言语间皆是淡淡的甜梅酒香,显然是醉了的。宋燎恩听着姑娘这孟浪的话,喉结滚了滚,“优娘想同夫君做什么?”
烛光下,无忧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轻轻说到,“想同夫君生个娃娃,想同夫君有个家。”
听着姑娘略显娇憨的声音,宋燎恩觉着口中愈发干渴起来,他端起茶盏猛灌了几口水,眸色幽深的望向无忧,“可后悔?”
无忧眉眼弯弯,摇摇头,“不。”怎会后悔?这样俊俏的面皮,生出的孩儿恐怕是更俊俏。
宋燎恩伸手抚上无忧的面颊,只见小女人眉如远山,眸含秋波,一身大红遍地金的长裙披覆于身,愈加显得小脸可人起来。暖烛轻晃,为眼前人渡上层似水的柔光,直直躺进了宋燎恩的心底,那么一瞬,他恍然觉着若同这小女人所讲,一日两人三餐四季,或许也是个新活法儿。
他轻柔的抚过姑娘娇嫩的唇瓣,深邃的凤眸中皆是姑娘的一片澄澈。
宋燎恩附身抵住无忧的额头,略显苍白的薄唇在她的唇瓣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一吻,极尽柔情,幽远而绵长。
“呀,落雪啦。”
“瑞雪兆丰年,这雪该是个好兆头。”
院中守夜的小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却又格外开心的说着话。
而房内的无忧,却觉着小丫鬟的话儿似是越飘越远。她躺在床榻上,素手轻抚住宋燎恩遒劲有力的脊背,似是徜徉于深海的一叶扁舟,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愈飘愈远,愈飘愈远。
红浪翻滚,烛火氤氲,满室春色,言不绝,道不尽。
待到第二日,天已破晓,初一的饺子都下了锅,可暖帐中的人还均是未起身。
这一夜,大抵是不曾有过的痴狂。
无忧是在宋燎恩怀中醒来的,她刚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是依偎在宋燎恩胸膛上睡足了一夜。瞧着那略布瘢痕的胸膛,起初时,无忧还是略微一怔,待想起昨夜的荒唐,本是莹白的小脸却羞的通红。
许久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窘迫,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她悄悄抬起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动静,唯恐惊醒了熟睡中的郎君。倒不是怕,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无忧歪过头,悄悄打量着宋燎恩的侧脸。初春里第一缕晨光洒进内室,透过烟纱罗帷影影绰绰的落在宋燎恩的面颊上。他本就生的俊俏,不笑时,宛似九天开外的谪仙,满身的冷落疏离,不食人间烟火气。笑时,又好似…
无忧轻轻抿住唇瓣,她也讲不出郎君笑时像什么,她只是觉着,他笑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看的。
就像是昨夜梦里一般,她梦到自己同郎君驰马戈壁,幽幽的月光宛若银河,将戈壁上每一处照的皆是明亮。
她于郎君依坐相依,郎君一身霜色锦袍,面容中也是少有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