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军只听陈定霁的调令,陈定霖所带的人马极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除了夫人淳于冰娥外,还带了两个绮香楼的美人陪他一同作战。
斛律氏一族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在斛律太后面前说了许多陈定霖的谗言,但斛律太后不仅一意孤行,还为陈定霖举办了声势浩大的送行礼,朝中众人,无论是斛律氏一党还是陈定霁一党,便再无人敢对陈定霖置喙。
勇尚伯爵府刚刚完工,陈定霖夫妇又去了前线,加上崔孝冲严格遵循陈定霁的嘱咐,隔三差五便装作陈定霁还在府上的样子来与“陈定霁”通报要事,宋国公府内再无人敢对晴方质疑。
只是,这不过一月,晴方再提起崔孝冲,却比之前陈定霁走时,要亲昵了不少。
但陈定霁眼下,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来理自己三姐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向她匆匆叙述了一遍此行回到邺城的种种,便提起了庄令涵的儿子被神秘之人掳走作为要挟一事。
“依我看,多半是霍长晟做的,”
晴方倒是将庄令涵假孕一事瞒得死死的,既然她一开始便起了瞒他的心思,此时便更不想要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她知晓庄令涵在长安的一切遭遇,自然也能推断出许多因果:
“陈定霖夫妇一心只在外,而霍长晟觊觎庄令涵良久,之前庄令鸿一事也是他在背后盘算。只是,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是在邺城里偶然发现了庄令涵和孩子,误以为是七郎你的,还是一路跟着你,再顺便发现了庄令涵。”
“不会是前者,”陈定霁思索片刻,给疑惑下了一番结论,“我的真实身份算是惊天的秘密,他们若是知晓了,采取的动作绝不可能只是将枝枝的孩子用作威胁。这个霍长晟真是贼心不死,已经娶了陈定雯为妻,还要肖想枝枝。”
“当初你劝陈定雯不要嫁给霍长晟之时,不也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有将她觊觎庄令涵一事如实告知吗?”晴方笑了笑,丝毫没有给自己这个七弟颜面,“不过,陈定霖和陈定雯这对兄妹作恶多端,陈定雯一意孤行嫁给霍长晟,也算是她自讨苦吃,你向来不喜她,如今也没必要为她叫屈。”
“自是如此,”陈定霁并未反对,眸色微敛,颇为犹豫地说道:“只是霍长晟掳走小茱一事,我恐怕还需要借陈定雯的手,才好做事。”
“只要沈姨娘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其他的,你也无须多虑。”晴方的眼神与他的一样坚定,“若是沈姨娘母子三人没有你这么多年的照拂,恐怕在这国公府内,更是处境艰难。”
“无论沈姨娘是不是我母亲的族妹,她来自我大周又在这国公府内处处受气,帮助她和她的两个孩子,都是我应该做的。”陈定霁点了点头。
“陈定霆与陈定霏二人和那对兄妹天差地别,若没有他们的帮忙,恐怕庄令鸿与斛律云绰私奔也很难成事……他们兄妹、我们姐弟与庄氏姐弟自有一番缘份,也许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
“说起缘分,我近日还想起一事。”陈定霁道。
“是什么?”晴方难得听到弟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十分好奇。
“给三姐卖个关子,”陈定霁难得松了紧绷的面容,“等到你我所谋之事大功告成,我自然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三姐。”
晴方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想起了旁的,道:“庄令涵肯跟你回来,是因为孩子被掳走一事吧。”
“她捅了我两刀,”陈定霁闭眼,感受着来自两边肩膀的痛意,“时日久了,她一定能重新接受我。”
“她不爱你。”晴方斩钉截铁,“我告诉你她还活着,不是为了让你一直缠着她,我是为了你,为了你的身体。”
她依旧怜惜她,说伤人的话时,丝毫不顾及弟弟的感情。
“弟弟知道,”他敛住了眉,原本已被他按下的痛意,又突然席卷上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爱她,我不能,不能没有她在我身边。”
已是七月下旬,长安的夜晚率先凉了起来,庄令涵一人独坐在夕香院的主卧房中,静静地等待陈定霁的到来。
若不是为了小茱,她绝无可能再踏足长安,也绝无可能再在这里居住。
细细算起来,她其实统共也并未在这夕香院中住过几日,但对她来说,这里与宋国公府东苑并无二致,都留下了太多她受他折辱的不堪回忆。
她不想回忆,却又时常回忆起来。
那身石青色的长袍,便是她在这里用自己的鲜血染污的;那个被她视作他囚她困她象征的金面具,也是他在这里为她戴上的。
那一日,她才刚刚目睹了夏谦的自缢身亡。
一想到这些,原本就因为小茱的安危而忐忑不安的心,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不会原谅他。
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枝枝。”陈定霁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半跪在她的腿边,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
他总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闯入她的卧房,无论她在哪儿。
这是哪里来的,做贼一样的习惯?
她躲开他,刚刚自己的回忆如此沉痛,她想伸手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