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肩膀上的伤口需要很久才能愈合,她只需要轻轻一推,便可让他再度陷入皮肉溃烂的痛苦之中。
他虽然不说,但她也猜到了几分他的伪装。
之前听磐引讲起,说陈定霁自从大难不死之后,整个人消瘦了大半,甚至病到只能坐轮椅才能出行,但他除了白了华发稍有消瘦外,来邺城里找她时活龙鲜健,又哪里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手已经抬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有软肋的人,做任何事都亦步亦趋。
“今日下午,可有什么异常?”他不再强迫她,只看着她跳动着不明光亮的眼。
庄令涵摇了摇头,“那个诱我来长安之人,也许知晓我的行踪,又也许以逸待劳,总之,没有任何线索。”
“霍长晟,”陈定霁直截了当,在她面前提了自己“妹夫”的姓名,“我决定先去端华侯府探一探,若是你信得过我,就在此等我,等我把小茱给你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不,”她果断地拒绝了他,“既然霍长晟是想诱我出来,我不出现,霍长晟怎么会轻易让你救走小茱。”
“你不相信我?”陈定霁皱紧了眉头。
“小茱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庄令涵瞥了他一眼,冷冷回道,“到现在为止,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这是不是你宋国公给我布下的一个局,要诓我回来。”
“可是,与我同去,枝枝也需要以身犯险。”他还在尝试劝说。
“你刚刚不是说让我相信你?”她又冷笑一声,“你能来去自如,就不能护我和小茱的周全吗?”
***
夜色渐浓,端华侯府内平静如寻常,所有婢仆们来来往往,却也无人发现躲在黑暗角落里暗中观察的两个不速之客。
霍长晟曾经在宋国公府内安插眼线,陈定霁自然也不遑多让、以眼还眼,只是他不是霍长晟这样的人,不会去做挑拨人心借刀杀人。
他自诩比霍长晟高尚。
端华侯府虽不比宋国公府那样美轮美奂,但也同样占地巨大,要在夜深人静光线不明的条件下准确找到霍长晟所居,如果不是提前熟记了路线,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宋国公惯于夜闯民宅,”目送着眼前的又一波婢女远去,庄令涵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出言讥讽,“这种事,确实难不倒你。”
“枝枝,”陈定霁的嗓子嘶哑,“是我不对。”
“你对不起我的事罄竹难书,”她不为所动,冷眼看着面前状似平静无波的端华侯府,“若今日平安将小茱救出,我会立刻带着小茱和磐引离开长安,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枝枝,你别这样……”他转头看着身旁几乎与他挨靠在一起、又竭力避开与他触碰的女人,想伸手去握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你。”
她的脸笼在半明半寐的阴影之下,或光洁如玉,或深沉如影,他曾无数次仔仔细细地看过她,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发觉她离自己如此遥远。
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我是被强行带到长安的,不止你,虽然你犯了好多次。”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长安的一切,原本就与我无关,我原本也是个局外人。”
他正想张口再说,却听见她的音调变了,压得更低:“陈定雯来了。”
话音未落,陈定霁已飞速现身,陈定雯右侧身后的婢女笑兰还未及尖叫,已被他一掌打晕。然后陈定霁又迅雷不及掩耳,便捂住了陈定雯的嘴,将她带到了与庄令涵躲藏了许久的栖身之处。
庄令涵看着面前这个已有十月未见的“老对头”,内心并未泛起多少波澜。
只见她挣扎了几下便被陈定霁放开,刚要准备高声呼救,又仔细看清了眼前的来人。
“二哥?”尽管压低了嗓音,陈定雯的音调还是高了不少。
“霍长晟在哪儿?”陈定霁知道她心中藏了很多疑问,但不想节外生枝,便言简意赅:
“他把我的儿子掳走了,我现在就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