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薄唇微微后撤,却也能感受她散乱的青丝撩扰之下,她细微地颤动。
就在他想再度欺身上前、含住她冰凉的耳珠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声音不大,却打破了二人此刻的僵硬。
庄令涵毫不犹豫,登时放开了手中的匕首,用力推开面前不着寸缕的男人,急急便下了榻。
小茱哭了,她的小茱哭了,她必须去看看他。
而还留在床榻上的陈定霁想了想,借着窗外透出的月色,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伤口。
匕首锋利,搅得他结实的大掌皮翻肉烂。
最近几年,他很少会再受伤了,因为武力和智力,在面对敌人时他有足够的自信。
她先前用死来伤他,伤了他的心。
刚刚,她才第一次伤了他的身。
有些疼,但与失去她的痛相比,根本轻如鸿毛。
她曾经因为他的缘故被陈定雯刁难,双手去抓滚烫的炭粒,掌心被烫得溃烂不堪,用了很久才彻底痊愈。
同样是掌心的伤,他没有她痛。
但她亲手伤了他,这也算,还给她了吧。
庄令涵推开门,那被门板阻隔的哭声便更加没了束缚,在她耳边不断纠缠,她急忙拨开蚊帐,看着摇篮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小茱,忍不住地心疼。
她将小茱抱进了怀里,伸手一摸,才知道是这小子尿了裤子,被湿湿热热的布紧贴在身上不舒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阿娘疼爱他,不舍得他受半点委屈。
“乖,小茱乖,”她一面摇着他,一面转身,想要去拿放在柜中的尿布,“不哭不哭,马上就好了。”
借着月光拿了尿布,再一转头,面前已经有了烛光。
是陈定霁,正在将灯罩罩回去,给她一室照亮。
他依旧不着寸缕,只是在腰间围了她擦身的巾子,他左手上被她刚刚划得稀烂的伤口还滴着血,但他视若无睹,目光只跟着她转。
因为,他以为小茱是他的亲生骨肉,是她不远千里跑回邺城,也要给他生下的孩子。
庄令涵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将怀中已经换做了低声抽咽的小茱放在了早已铺好的布面上,为他解开下绔,换上干爽的新衣和新的尿布。
小茱停止了哭泣,瞪着黑葡萄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只看着面前这个满头白发但又身强体健的男人。
奇妙的和谐。
陈定霁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小茱的脸上,他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轻声问着还未彻底解下湿了的绔的庄令涵:“小茱……是叫小茱吧,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若是女孩,我不会让你站在这里看。”她语带不耐,手中的动作未停,熟练地操作,“你手上的血腥味太重了,我怕你熏到小茱,出去吧。”
小茱的长睫眨了眨,便目送着刚刚还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满头华发的男人,老老实实地关门出去了。
自然,他不会知道,就在他被自己一泡大尿滋醒之前,这个男人还在隔壁来势汹汹,想要轻薄最爱他的娘亲。
看来,自己以后就算也长得像他一样英俊潇洒、人高马大,遇到阿娘这样的女人,也只能乖乖听话。
重新将小茱哄睡着后,庄令涵才放他入了摇篮,长舒了一口气。
陈定霁并未再进来,也不知是在门外等着,还是知道她态度坚决,放弃了带她回长安的念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赶他出门时只是随口一说,他却竟然前所未有地不发一言,只按她的指令做事。
收拾好残局,她上了床榻兀自躺下,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