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令涵心乱如麻,才突然忆起刚刚廖氏问询自己的言语,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就让小茱和我一天生辰吧,二月十六,花朝之后。”
那也是她摆脱陈定霁的束缚,破茧重生的一日。
“好呀好呀,那明年的二月十六,咱们就给小茱办试周礼,”庄令沅适时地接过话茬,并不让廖氏再出言劝阻姐姐搬回庄府,“我很想看看,我们小茱试周会抓个什么出来。
“要是和你阿娘一样,把你外公随手折下来的柳枝当宝,还害得我和哥哥的乳名也随着这么起,我这个小姨可不答应!”
“桃桃,你可不能把什么锅都往我头上甩,”庄令涵闻言,忍不住嗔怪,“林林的我已经忘了,但你可是从生下来不久,就喜欢抱着个蜜桃不撒手的,跟我这个姐姐可没有关系!怕就怕小茱学了你这个小姨,贪吃好动,贫嘴多舌,让我当娘的不省心!”
“姐姐,你可别胡说啦!”被戳中糗事的少女脸红了一大片,握着粉拳想要靠“武力”令掌握她幼时机要的姐姐收声,可姐姐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那拳头没落在身上,便起身几步跑开了,还回头笑她扑了个空。
姐姐妹妹嬉笑一番,庄家的老槐树下,多了过去许久没有听见的欢声笑语。
***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全黑了。
小院中春天种下的树还没长到可以鸣蝉的高度,而夏虫躲在暗处,却也叫嚣着证明自己的存在。
但庄令涵并不心烦,反而多了几分欣喜和快慰。
与庄府的欢声笑语相比,此处确实落寞了不少,幸而有虫鸣相伴,她才没完全体会那巨大的落差。
小茱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睡着了,此刻应该正在香甜的梦境里徜徉。
庄令涵轻手轻脚地将它放进了卧房挂了蚊帐的摇篮里,俯身亲了亲他圆嘟嘟的脸蛋,才又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去厨房灶台烧水,准备洗澡。
从前天气还凉着的时候,她总是要等到磐引在的时候,才敢烧水洗澡。
后来,她觉得为了沐浴一事天天让磐引穿城跑一趟,磐引虽然毫无怨言,她却始终过意不去。
于是便每晚自己烧水,虽然清理起来多费了些工夫,但自力更生,莫名给她带来了几分成就感,也渐渐习惯了。
今日与桃桃打闹那番虽然耗时不长,但她也出了一身热汗,等到将木桶放满水后,她惬意地除去身上的并不华贵的衣裳,开始慢慢享受,这难得只属于自己的时刻。
木桶里的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在决定收养小茱之前,她不是没想过会遇到的困难。但其中最要紧的那项却被她忽略
——用心抚养一个孩子,需要付出自己大量的时间。
眼下这个阶段,小茱还小,还没有学会说话和走路,她还能趁着他睡觉的大量时间,去做自己欢喜的事情;等到日后,他渐渐大了起来,她便要付出更多的陪伴,才能让他真真正正地茁壮长大。
没有怨言吗?
偶尔也是会的。
尤其是在她正纠结于手下的书稿,不能按照她脑中定下的想法而笔走龙蛇的时候,小茱偏偏就开始哭闹,有时候哭得声嘶力竭,她却始终也找不出哄好他的办法。
后悔了吗?
那也倒没有。
虽然小茱并非她亲生,可她和桃桃一样,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心中便生了无限的欢喜。
她虽然没能和夏谦生下他们的孩子,可小茱的出现,就像上苍赐给她的礼物一般。
她亲手送走了死亡,却也迎来了新生。
她看着小茱长大,如同庄琼生和廖氏看着幼时的她长大一样。
等到他会说话,有了自己思考的时候,他也能陪伴在她身边,用他稚嫩的方式为她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