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下定了决心,待小茱能慢慢学会走路的时候,她要带他去给夏谦的墓前祭扫,让他看清,让他明白,他的父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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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再三,晴方还是将那庄令涵留给她的方剂,悄悄交给了赵太医。
她知道赵太医与庄令涵有一些私交,尽管当初因为药房换药和陈定雯的造谣污蔑之事,赵太医并不愿再踏足宋国公府。
奈何陈定霁的病势汹汹,赵太医又是太医中的翘楚,经不住淳于氏和陈定霆兄妹一再的软磨硬泡,几日之后,最终还是来了宋国公府。
庄氏本人医术高明,他虽然听闻了庄氏蹊跷的死事,但既然是庄氏留下的解毒方剂,赵太医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于是便扮作是自己找出来的解毒法子,不出三日,陈定霁的脉相便已经平和了下来。
但这年青权相为了美人白了的头,他也束手无策。
陈定霁醒来时,正是第四日的半夜。
彼时淳于氏和白氏早已经回了北苑,陈定霆兄妹不在,太医们守了许多日也早已疲惫不堪各自出去。
只有晴方一人,终于等来了这个她能与陈定霁独处的机会。
床榻上,身形高大的男子左手手指动了动,而后嘴唇微张,从压低的喉头里艰难地挤出了“枝枝”两个字,继而缓缓撑开了眼帘,看着自己熟悉的床帷,又想起了什么。
他是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还是眼下的自己,才是身处在梦境之中?
微微转头,晴方一直趴在他床前,他看到这个贴身服侍了庄令涵许久的婢女,那些关于庄令涵的事、关于那日他生辰画舫上发生的种种,再一次向他脑中袭来。
是真的吗?
头开始痛了起来。
——而后,他又想起自己曾突然惊醒,见到张百来到他面前,振振有词地向他禀报,说跳入水中的亲卫们几乎翻遍了整个渭水,除了她给他绣的那个荷包,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她带着腹中的孩子,宁愿葬身在浑浊入海的渭水之中,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他还真的相信,她曾经发誓,说过一生一世都要陪着他的。
这么快,便要食言了吗?
她口口声声说她是个医生,心里也和他一样装着天下万民,她能医世人,就忍心这样害他生不如死吗?
她的所作所为,哪里又像一名医生?
她明明是个骗子,用不离不弃的谎言骗他;她又明明是窃贼,两人
相处日久,他一直以为自己占尽上风,要她做什么都可以,谁知她不声不响,便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是,他的心被她夺走,如今胸膛里还在微弱跳动的,只不过和他一般是行尸走肉罢了。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给他留下了什么?
荷包,荷包。
陈定霁立即四下翻找了起来,可他的床褥干净整洁,哪里又有那个荷包的影子?
荷包去了哪里……
“我记得,邺城陈府的那棵老槐树上,满是你幼时练剑留下的疤痕。十二年前的襄州大战,你们父子兄弟八人出发之前,那棵老槐树却突然枯死了,原来那时,便已经有了不祥的预兆。”
他听见了面前的婢女晴方在说话,语气却完全没了往日的恭顺和谦卑。
他懒得去计较,他一心只想找到那个荷包。
他记得自己再次陷入昏迷前,一直死死地攥着它的。
那是可以触碰的,唯一证明她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