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的花朝节之后,连续阴雨绵绵了好几日的江州城,终于迎来了烂漫的春光。
斛律云绰一直记挂着庄令鸿应允她骑马外出郊游一事。
见这日阳光明媚,她还没提,他却已经先去邻居家中,告知了自己今日有要事,不能为两个孩子上课之事。
“小庄先生一定是要陪你家娘子出游,这才好心放我们一日的休沐。”两个孩子中的哥哥最为机灵乖巧,一看庄令鸿温柔和煦的笑容,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年后到今日,娘子一直被困于家中,今日难得春光烂漫,自然不能浪费。”庄令鸿摸了摸男孩的头,并不反驳他们对斛律云绰的称呼。
在中原汉地,“娘子”一词,原本也不一定确凿地、仅指他的妻子一人。
但是,一想到她终有一日会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心中便无限满足。
回到他们蜗居的小院之中,却见斛律云绰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具马鞍,正在为那匹他们养了好些时日的骏马穿戴。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绔装,虽也是汉家的形制,可她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他熟悉的从容和自信。
他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她时,那个延州城清凉的月光之下,快速奔跑又无意间撞到他怀里的女子。
那时,她便是穿了鲜卑的服侍,如今日这般明艳动人。
“林林这是怎么了?”栓好了缰绳,斛律云绰才发现他正在看着她,她哪里知道面前的男人心中翻涌的情潮,只当他疑虑于她手上不知哪里来的马具,笑了笑道,“我当了一对耳环,去换了这做马具所需的材料,依着从小的记忆做了一副出来,也不知合不合适。”
庄令鸿这才想起,这匹马只配了拉马车所需的马具,若是要当坐骑,
枉他自诩心细如尘,许了她要和她一并去郊外骑马的承诺,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由有些愧意,红着脸道:
“是我疏忽了,马鞍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要让你来准备。”
“林林你百密一疏,”斛律云绰笑着,转身便进了屋,“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嗯,”庄令鸿的语气却并未松下来,“我说过的,不会让你操一点心。但这才过了多久,这副马鞍,费了你不少心血吧?”
“林林心疼我了?”斛律云绰却端出了一把矮凳,弯腰放在了马肚子之下。
她起身的时候,故意靠到了离庄令鸿很近的地方,仰脸,看他还闪着愧疚的双眸,不由得崛起了小嘴,状似诉苦一般道,“我为了做这副马鞍悄悄熬了好几个晚上,可把我累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心口发堵,刚刚还在邻居孩子那里讨来的欢喜早已荡然无存,“是我没有这样经验,让你操劳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说对不起的。”见他因为心疼自己而难过,斛律云绰决定收起玩闹之心,不再逗他。
踮起脚,趁他还未反应之时,迅速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好了,我的惩罚已经完了,咱们可不可以出发了,小庄先生?”她见他面色微红,也便不由自主地漾起了笑意。
“好,”庄令鸿抿了抿唇,只是看着地上的矮凳,不知如何下手,“敢问红果小姐,这又是何为?”
“我实在是找不到卖马镫的地方,像小庄先生这样不会骑马的,”斛律云绰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全身好几个来回,“自然只能用这种方式上马了。虽然样子实在是不太潇洒,但是……反正也只有咱们两人在,你放心,我不会将小庄先生上马的丑态,告诉你那两个最崇拜你的学生的。”
她的话不免有些调侃的意味,但又句句在理,庄令鸿既然有心学骑马,自然不能被她三言两语便唬得半途而废。
于是,他轻咳一声,又特意板正了身形,施了个方方正正的拱手礼:
“那就请红果小姐帮在下上马吧,在下庄令鸿,感激不尽。”
斛律云绰顺手便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放在了缰绳与颈靼的连接处握好,然后叫他踩在那矮凳上,他身姿挺拔,只需要堪堪抬腿便可轻松上马。
但斛律云绰早已经起了逗弄的心思,在他腰上发力将要一步到位之时,抬手便顺着他不算粗壮的右股,用力推了一把。
这下,庄令鸿倒是在马鞍上坐好了,可她刚刚的动作,却恰好摸到了他的臀。部。
除了父亲和母亲,还没有人这样碰过他。他不自觉双耳烧红,却见她将矮凳拿开放远了,几步过来,只轻松拉过缰靷,一个抬腿,便已经上了马。
“小庄先生聪明绝顶,不需要我这个老师,也能掌握上马的本领。”她与他同骑,窄小的马鞍刚刚能容下二人的身躯,她在前他在后,他虚虚揽着她。
但她却是那个掌握方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