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枝枝突然独自回来,廖氏自然是喜不自胜。但一想到枝枝在长安可能受的那些苦,为女儿心碎的痛楚,便远远大于了重逢的喜悦。
母女三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她才忽然觉得腿上的枝枝没了力气,扶起来一看,才发现枝枝惨白着小脸,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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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上下权倾朝野、人人闻之色变的中书令陈定霁,在自己花朝节二十二岁生辰那日,于渭水上的庆生的豪华画舫中,突然吐血昏倒,不省人事。
宋国公肩上担着大齐上下的数万万百姓的干系,但听说他被紧急送回府后,不仅没有及时苏醒,竟然还在一夜之后,青丝都变了白发。
一时之间,长安城中流言纷纷。
有说年青丞相是因为少时久经沙场,如今又为国事日夜操劳,而积劳成疾落下病根的;
有说宋国公是在朝堂上与斛律太后背后的斛律一族斗法,有轻微落败而不服输急火攻心的;
还有说宋国公曾迷恋一位从敌周来的美人,将她堂而皇之地带回宋国公府夜夜厮。混,结果这美人惹恼了宋国公的主母淳于氏而被赐死,连遗体都被偷偷运走,宋国公则陡然因忧思过度而一病不起。
只有晴方张百等亲眼见到陈定霁当日在画舫上如何吐血、如何失魂落魄而突然昏厥的人,才知晓这其中的真正缘由,以及如今宋国公府,真正面临的困境。
流言并不是完全空穴来风,分析的因果也多有几分道理。
陈定霁肩负重担,中毒倒下,人事不省。淳于氏急急将宫中的太医传了来,可无人能解陈定霁身上所中之毒,就连他何以一夜白头、又该如何应对,都完全束手无策。
年青有为的中书令倒下了,起初几日的朝堂,所有人俱是心照不宣,陈定霁的几名旧部和昔日里靠着才华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尚能镇得住场子;到了后来,随着陈定霁可能命不久矣的传言愈演愈烈,先前在与陈定霁一党中斗法而惨淡落败的斛律氏则卷土重来,短短几日便已寻了好几个陈定霁一党骨干的错处,贬官或外放了几人。
宋国公府也并不太平。
眼见着斛律氏可能会算斛律云绰逃婚替嫁的旧账,才领了个辅国大将军闲职的陈定霖便听了淳于冰娥的分析未雨绸缪,立即倒戈,亲自带着淳于冰娥入宫,到斛律太后面前负荆请罪。
这是淳于冰娥在婚后第一次踏出宋国公府的大门。淳于一族虽然近些年持续败落,可她到底也算出身名门,即使入宫的目的是为了讨好斛律太后,她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坚决表示从此只当自己为斛律氏族人。
二人又在斛律太后面前痛陈:陈定霖虽为陈定霁亲弟,但由于陈定雯与庄令涵二人的种种冲突,陈定霖早就对陈定霁不满,如今陈定霁生死未卜,宋国公一脉摇摇欲坠,他们夫妇二人顿识时务、不如弃暗投明,彻底攀上斛律太后这棵朝中宫中,最枝繁叶茂的大树。
石泰勃死后,对于斛律云绰逃婚、陈定霁瞒天过海之事,斛律太后即使心有不甘,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愿再过多计较。
可后来,陈定霁得寸进尺,又在朝中诸事上对斛律一族的众人发起连番攻击,偏偏斛律一族除了她的亲兄斛律高川之外尽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出几个回合,便被陈定霁一党排挤得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陈定霁突然病倒,虽然宋国公府对外宣称宋国公并无大碍,可是斛律太后贵为国母,也自然知晓陈定霁是莫名身中剧毒,生死未卜。
陈定霖夫妇二人尽管言辞恳切,可人心隔肚皮,她又怎么能保证,这不是陈家大胆派出的细作,想要为陈定霁的苏醒而争取的缓兵之计呢?
故而,斛律太后并未立即答应他们二人的请求,反而是轻描淡写,说起了自己与陈定霁的一些小小的摩擦。
言下之意,投诚,需要投名状。
“太后娘娘,如今宋国公生死未卜,若我们在此时轻举妄动要他性命,岂不是更容易打草惊蛇?”淳于冰娥想了想,便壮起胆子回道。
“可是,你们到底是一家人,今日你们二人入宫负荆请罪,”这回,终于轮到了斛律太后好整以暇,“本宫又怎么敢向我斛律氏族人保证,你们不是和你们的二哥陈定霁一并,在本宫面前演这一出戏?”
“太后娘娘不必多疑,”陈定霖倒是斩钉截铁,“今日入得宫来,臣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臣早已不将陈定霁视作臣的二哥,既然太后娘娘嫌他活着碍事,
“臣便取他项上人头来,为太后娘娘消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