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厅中炭火充足,不知是哪里的炭火,突然跳起了“噼啪”之声。
“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是我一时心急,直直扑了上去,”庄令涵见斛律云绰面露愠色,故意顿了顿,“林林虽然也挨了一拳,但并无大碍,我身上的伤看着骇人,其实也无事。”
“他也不过就是欺负姐姐你们二人在国公府里寄人篱下,以为自己要封个什么狗屁勇尚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斛律云绰冷哼一声,轻轻翻了个白眼,“姐姐,既然都说到这里,我也不妨将我心中所想,都告诉你。”
“何事?”庄令涵脑中冒出了几个念头,但又瞬间被她用理智熄灭。
“其实,我这次将姐姐叫到宫中来,不仅仅是想跟姐姐叙话……”斛律云绰环顾四周,确认并无人偷听,“我不想嫁给陈定霖,也不想嫁给任何姑母为我安排的所谓王公贵族。”
“云绰你……只想嫁给林林?”庄令涵眉头微蹙,问出了她心中的第一个疑虑。
“就算林林不想要我,我也不愿嫁给别人。”斛律云绰抬起了眼,那双刚刚哭过的鹿眼中,突然多了许多坚定的意味,“姐姐,你可否愿意帮我?”
庄令涵不自觉收回了手。
她们二人的话说了许久,她靠得也有些累了,稍稍往后坐了坐,才慢吞吞问道:“我……我能怎么帮你?”
“我不知道,”斛律云绰原本高高直立的脊背颓然地塌了下去,连嘴角也向下撇着,“这皇宫四面都是高墙,高墙外还有高墙,我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逃的出去呢?”
齐宫不是延州太守府,不是当日那场晚宴发生巨变后所有人的措手不及,她们二人没有第二次的幸运,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顺利逃脱。
“云绰,你为何不去求你姑母,让她下旨取消这门婚事?”庄令涵自然先想到容易的办法。
“你们汉人常说什么‘君无戏言’,姑母好歹也是一国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出尔反尔?”斛律云绰又叹了口气,“再说,当初姑母也曾问过我,这门亲事,是我自己亲口答应下来的。”
庄令涵沉默了。
她不是不想帮她,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到最后都想不出办法帮她。
她的背后有陈定霁,只要陈定霁开了口,这桩本就不该发生的婚事,必定可以戛然而止。
即使陈定霖再趾高气昂,在陈定霁绝对真实的权势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她又隐约觉得,这样的结局,对斛律云绰,对林林,似乎都不是最好的。
斛律云绰深爱林林,可是林林呢?
若林林也同样对斛律云绰有情,她又该如何帮他们?
陈定霁再大权在握,也不可能让林林光明正大地娶斛律云绰为妻,何况对于林林来说,他一定是想要回到邺城,而不是被这婚姻的枷锁套牢,被迫留在长安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地方。
倘若,有一个办法,可以既全了林林的追求,又能破了斛律云绰当下的困境,她一定会不顾一切,也要为了他们去完成。
庄令涵的红唇动了动,定定地看着双眼还有些迷蒙的斛律云绰,慢条斯理地说道:“云绰,你虽然在草原上长大,可是从小也是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荣宠傍身。若姐姐说,你想要获得你真正向往的自由,就必须要放下眼下的所有,隐姓埋名,朝不保夕,你愿意吗?”
先把最坏的结果摆出来,让她看看自己冲动之后,需要承担的代价。
“我……”斛律云绰一面说,一面又立即坐了起来,“若是可以嫁给林林,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是斛律家的女儿,生来便带着斛律家女儿联姻、为供你锦衣玉食的斛律家巩固利益的任务,你的姑母你的姐姐,还有族中其他的女子,没有一个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庄令涵的手心微湿,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