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自己的心却蓦地隐隐作痛,“你若真的走了,斛律家不仅会与陈家结怨,斛律家还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不!”斛律云绰本已干涸的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她的罗裙之上,却迅速消失不见。
“若斛律氏全族都将这缥缈的希望寄托我一人身上,那它衰了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我不信他们离了我便什么都不是,我只是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又有什么错?”
“好,”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却也盈在了眼眶,庄令涵重重点头,“若是林林愿意,我便让他带你远走高飞。可……可若是他心中没有你,你一人流落在外,恐怕也很难再遇到第二个林林。”
“无妨,”斛律云绰缓缓收住了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林林肯陪我走这一趟,刀山火海我也认了。若他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姐姐。只是……
她的眼里罕见地出现了犹豫,一闪而过:
“我们若真的走了,姐姐的处境,又该如何?”
“姐姐有陈定霁,他会护我周全。”庄令涵勉强笑了笑,逃婚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她自然要为自己留好退路,“云绰你只管逃便是了。”
安抚好了斛律云绰,庄令涵才终于走出了偏殿,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町儿,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愧疚。
若要帮助斛律云绰,那必然需要旁人的襄助。
在这偌大的齐宫之中,她所认识的,也就是当初一起在延州和金河郡相处了不少时日的宫女们。从珠和丹丹已死,剩下的町儿,现在是蒋嬷嬷身边最得力的、斛律太后的贴身宫女。
想到町儿,她便想到了那个薄情寡性的石泰勃,也不知他们二人现在如何。
自从陈定霁在延州当着众人为了庄令涵杀掉造谣她的人之后,亲卫营上下早就将她视作了陈定霁的女人。既然宋国公带头破了自己定的清规戒律,那手下们也必然不需要再遵守“不近女色”的严令,石泰勃与町儿虽然不至于公开,但也比当初他与从珠偷偷摸摸要好许多。
她甚至还听陈定霁提过一嘴,说是崔孝冲的父母听说了陈定霁之事后,立刻开始给他张罗相看,想要他尽快娶妻,为家中弟弟们做个好榜样。
看到町儿正微笑着看她,庄令涵心中一紧:为了自己和斛律云绰的一点私欲,将原本生活稳中向好的旁人拖下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若要她完全心安理得,她自问,根本做不到。
当初铭柔阁中无辜被杀的十几名婢仆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
回国公府之前,庄令涵还专程抽空去了趟铭柔阁,想要再见见李季婉。
夕香院中还留了两个小丫鬟,见到她来,熟悉自然地为她在小厨房中打点。她依旧照例给李季婉做了龙须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反复央了陈定霁,才被允许回来两次,回回来,都要亲手给李季婉送去,但李季婉除了收下,也并无旁的表示。
忙碌的时候,她听小丫鬟们说起,最近萧毅似乎并不太安分。
萧毅和李季婉一样,当初都被陈定霁下令严禁出房,但萧毅是个胸无大志的草包,除了饮酒作乐和欺辱弱小以外,根本没有别的兴致和抱负。到如今,他被关起来已经近三个月了,除了每日在房中饮酒发疯之外,还会叫铭柔阁中的婢仆们当着他的面表演互殴、互骂,甚至聚众淫。乱,听说有许多奴婢因为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在被这样无端对待之后,纷纷要求调去做最低等的杂役也不伺候萧毅,还有几人过不去心中的坎,选择投井自尽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萧毅如今虽然如丧家之犬,可他毕竟也是周室的太子。陈定霁既然没有杀他,也就难保不会有一日他会重新出来,这帮婢仆们恨极了萧毅,可是地位实在悬殊,便也只能任由他胡来。
“这些事,君侯知晓吗?”庄令涵一面做着龙须酥,一面不解地问那两个小丫鬟。
“铭柔阁的事情,绝大部分都报给了张总管和秦妈妈,他们会不会告知君侯,我们这些小丫鬟,自然不清楚,也不敢胡乱猜测。”一个小丫鬟小声说道,“但自从接连出了好几桩人命案子之后,秦妈妈那边也不让年轻婢女再去侍候周太子了。周太子身边之人,全部换成了身强力壮的小厮。”
庄令涵点点头,并未再过多地言语。秦媪手腕了得,但也不是个狠心的,萧毅暴虐无道,她也自然不可能将无辜的年青性命这样白白断送到萧毅的手上。
至于陈定霁会如何想,她暂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之前在齐宫中,与町儿小声谈论了一番。庄令涵只粗略地说了她想帮斛律云绰离开,町儿二话不说,便答应下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