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的,”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碍事的,这本也无甚大碍,你不必自责。”
“在我第一次遇见他之后,他就住进了我的心里。那时他骗我,说他只是延州的一名百姓,与我机缘巧合相识又救了我,我顾着逃婚,不好开口留他在我身边多几日……”
斛律云绰思绪纷乱,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她眼中原本晶亮的神采,也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变得闪闪烁烁:
“离开他的时候我便想过,他如此特别又如此令我着迷,若我能再遇见他,无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我都要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庄令涵只知道斛律云绰或许对林林有情,如今亲耳听她倾诉,竟不觉她用情如此之深,忍不住打岔:“可是云绰,林林和你只是萍水相逢,你有心爱慕,他万一已经娶妻生子,你又当如何?”
斛律云绰愣住了,一向好胜又自负的她从未想过这些,一时并未回答。
“可惜我家林林和我这个姐姐一样,对我们来说,齐地是敌国,被困长安是我们的迫不得已,即使有云绰你的青睐,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庄令涵见斛律云绰面色渐差,顿了顿,“他……他知晓你的心意吗?”
斛律云绰摇了摇头,眼中凝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上一次去我长姐那里时,我在车上和他提过,可是也不知他听见没有,若是听见了,便是拒绝。”
“若是没听见呢?你愿意明白告诉他吗?”庄令涵心下一动,继续问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令涵姐姐,他去延州、来长安其实全是为了姐姐,可他一开始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还骗我说是为了我才来的长安,我以为……他也对我有意。”
斛律云绰的话语中带了多样的情绪,握着庄令涵的双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她知道她没有说完,还沉浸在那些甜中带苦的回忆里,便没有出声再问她。
“他的谎话编得太好,还是我太傻,若是换个人,恐怕根本不会信以为真……我本来应该因为他三番四次骗我而恼恨他,”斛律云绰的眼泪簌簌地落下,可她的嘴角是向上扬的,她又分明在笑,“但,当我得知他真实身份是令涵姐姐的亲弟弟时,我又一点都不生气了……”
“因为,云绰你爱屋及乌?”庄令涵忍不住打断,“他是我弟弟,所以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不不不,”斛律云绰连连摇头,耳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前后甩动,“我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先认识了令涵姐姐,才对林林另眼相待。可是他不同,他与草原上我见过的别的汉子都不同,他虽然从不亲口说,但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应该称得上他自己口中的‘君子’,是这样说?”
“君子?”庄令涵重复了她的话,脑海中浮现了林林从小到大便努力克己复礼的样子,他永远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即使小小年纪,也算是老成持重的。
所以,他对陈定霁下毒一事,在她看来才更加得惊世骇俗。
“比起陈公,比起陈定霖,还有我在从延州到长安来的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汉人男子,”斛律云绰的鹿眼通红,长睫也早已被沾湿,“林林虽然无权无势,也不会故意讨好我,但他的一言一行,却是最替我着想的。”
“嗯?”庄令涵有些疑惑,“可是据我所知,陈定霖为了能让你姑母同意你嫁给他,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呀。”
“令涵姐姐,我当初不应该听你的。”斛律云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条马鞭,我应该直接扔了去,后来那陈定霖就非要到处说是送给我的什么‘定情信物’,还让我姑母知道我们早就相识,再加上陈公向姑母开了口,姑母最后,还是同意了。”
庄令涵抿了抿唇。
斛律云绰对陈定霖的不满溢于言表,连对两个人的称呼,都是一个是冷冰冰的“陈定霖”三字,一个是热情洋溢的乳名“林林”。
“陈定霖是图我家世也好,贪图我的……美貌也罢,反正他比不上林林,他不仅比不上林林,他还喜欢不顾我的拒绝对我动手动脚的,”说起陈定霖,斛律云绰也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起来,“我不经意提了一句林林,他便勃然大怒,一把就将我面前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
“哦……”庄令涵想起昨晚家宴上陈定霖的表现,恍然大悟一般,皱着眉头道,“原来是因为云绰你提了林林,怪不得他昨晚,昨晚当着众人的面也要挑衅林林呢。”
“他把林林怎么了?”斛律云绰瞪大了双眼,立即便插话问道。
庄令涵有些后悔,斛律云绰与陈定霖成婚在即,正所谓疏不间亲,她不应该在此事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
但,斛律云绰若非极其信任她,又根本不会将自己对林林的深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其实,庄令涵早就将斛律云绰视作了自己的亲妹一样,若是她眼睁睁看着斛律云绰嫁给自己不爱甚至厌恶的男人,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心痛不已。
“昨夜,国公府上家宴,我与林林都受邀出席。原本一切都尚算和睦,可是后来陈定霖却非要过来向林林敬酒,林林并不想与他虚与委蛇,只是稍一拒绝,他就打了林林一拳。”庄令涵默默片刻,才终于沉声说道,“我与林林已经一个多月未见,我……我见林林被人欺负,作为姐姐自然忍不住出手救他,所以,也挨了陈定霖一拳。”
“什么?”斛律云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挂着热泪的鹿眼既是震惊又是愤怒,“他连姐姐都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