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没有人再提起赵太医,可明明她和赵太医才是白氏这场急病的最大功臣。
既已知晓结果,她便不会过分在意。她只用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便好,即便小气如陈定霁,也不会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
过了一个多月,她还是没能拿出给陈定霁的荷包,来换单独见林林的机会。
不是她不想,是陈定霁似乎在故意刁难,明知她绣技不佳,偏偏要她绣最繁复的海水江崖,她第一次给他是在半个月后,他只略微多看了一眼,便嫌弃这不是他想要的荷包。
那新开的一个她绣到了今日,因为工艺实在复杂,她跟着手巧如燕的晴方学了好些天,才勉强像了点样子。
今日重逢,乍一看林林与当日分别时并无区别,虽然瘦了一些,可他目光炯炯身板挺直,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看着林林,高了一截。
林林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国公府虽然没有给他自由,却也不会在衣食上亏待他。
但林林似乎并不太愿意与她这个姐姐眼神交流。两人的席位紧挨,就算不能做到旁若无人地闲谈叙旧,说上几句关切的话也不算多么过分之事。
明明来之前,庄令涵想了许多问题,可是面对林林这样的态度,她突然便不知如何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斛律云绰之事,面前的少年多了几分心事,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这个姐姐分享了。
庄令涵莫名有一些失落。
而宴席上,其实甚是无趣。
白氏因为身体原因,简单用了些便早早离席,并不能支撑;淳于氏与姚太医虽然算不上同龄人,可是也共同经历过许多大事,二人谈起一些过往,其他人便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吃菜。
又过了半个时辰,姚太医便也带着两位年轻太医告辞离去,淳于氏见状,自然也不想再留下来虚情假意,简单嘱咐了陈定霁几句,便也离了席。
除了沈姨娘外,剩下席上的皆是晚辈,庄令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许久,才终于将藏在小指指甲缝中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撒进了自己的酒盏之中。
来之前,他特意用西苑房中捉来的硕鼠试过了霍长晟给他的这包毒药。无色无味,庄令鸿虽然医术不算精进,但也知晓此毒金贵,即使是不小心败露,也不一定能迅速被发现。
最令他满意的是,服下毒药的硕鼠,并不会当场毙命,而是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毒发身亡。
这样,他将那掺了药粉的酒不经意泼入陈定霁的酒盏之中后,陈定霁与他本人,都不会立即毒发身亡。
只要陈定霁死了,他与姐姐就都可以解脱了。
至于他自己这条命,也不能再成为陈定霁用来胁迫姐姐的工具。
想到这里,庄令鸿的心蓦地跳得飞快。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姐姐一眼,却发现姐姐也在默不作声地、关切地看着他。
过了今日,他与姐姐就要生死永隔了。
他这一趟跋山涉水历经了两个多月,却连一次单独与姐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黯然垂眸,不敢再看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眼眶有些湿了,一想到自己这一趟来长安非但没有帮助姐姐,反而成了姐姐的掣肘,他便悔恨到无法原谅自己。
再看,以姐姐的聪慧和姐弟二人十多年来的默契,她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端倪,而恰恰是这样的默契,反而会害了她。
庄令鸿收回了视线,死死盯了手中的酒盏一眼,稍稍捏紧了拳头。
他要起身去向陈定霁敬酒,只有二人面对面接触,他才有机会下毒。
虽然,这并不符合他庄令鸿一贯的作风,但他必须主动向陈定霁敬这杯酒,否则这多日来的隐忍便通通前功尽弃。
——“庄公子,好雅兴。”一抬头,却见陈定霖捧着酒盏,主动来到了他的席前。
今日的陈定霖意气风发,本就不算俊朗的黑脸,也因为饮了太多的酒而酣红如潮。所有的晚辈中,只有他一人畅饮,其余皆因心事而或多或少强颜欢笑。
不为别的,只因陈定霖与斛律云绰的婚事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