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她抬起头,直直看着他,不让他怀疑自己的胆怯,又欲言又止一般,顿了顿道:“妾的身体,也吃不消……”
他伸手虚虚地揽住她,将她抱到了他的腿上,仿佛刚刚那个厉声逼问她的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今日夏谦出殡,我让林林去送了。”他想了想,便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嗯,”庄令涵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君侯将妾的小小请求放在心上,妾……感恩戴德。”
“等到夏谦的灵柩返回邺城,你还有什么牵挂?”他问她,没有多余的情绪。
“妾忙了数日,一直想……”她咬了咬嘴唇,“想单独见见林林,君侯可允准?”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送我的荷包吗?”他似乎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夫人将你亲手所制的荷包给我,我便什么时候允准你们姐弟两人单独见面。”
他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便阻了她圆这天经地义的人伦。
他依然是他,她做不得多的什么。
所以,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心下沉了不少,却听他又开口说道:“说起林林,有一件事须得告诉你。”
“何事?”她又将头埋了进去。
“我要替三郎向太后求亲,他想迎娶斛律云绰。”陈定霁的语气肯定,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庄令涵怔了怔,眼前闪现了今日斛律云绰来探望她时,那张明显懊丧不已的小脸。
斛律云绰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明白,和陈定霖在一起,她并不乐意。
但陈定霁已经做了决定,此事便依然八九不离十。
高门贵女,能真正嫁给自己心爱之人,本身就是难于登天之事。饶是从小锦衣玉食、从不需要为生计操心,又集宠爱于一身的斛律云绰,也会在终身大事之上毫无为自己做主的权力;她疼惜她如飘萍一般在他乡中浮浮沉沉的命运,她又何尝不可怜她被家族套上桎梏后强作欢愉的辛酸?
光是听到陈定霁的安排,庄令涵的心上便堵了起来,他听到她久久没有回应,低声问道:“枝枝不高兴了?”
她想到了这么多天来只见了两面的林林,他要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又会如何呢?
“妾与云绰投缘,却不能左右她的大事,云绰要嫁到国公府上,妾为何还要不高兴?”她看着他,勉强笑了笑。
“等她正式嫁入国公府,长久与你作伴,你在这国公府上的日子舒坦,一定强过在外不辞辛苦地治病救人。”陈定霁抚过她的鬓边散乱的青丝,又一次说出了伤人的话。
长久吗?她未必会给他这个机会。
庄令涵思绪纷乱,想起林林,想起答应了给陈定霁做的荷包,想起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这一切呢?
***
白氏的病恢复得很快,一个多月之后,除了说话和行动不太利索之外,一切都与她未发病时并无二致。
淳于氏为了感谢姚太医和两位年轻的太医,便想在国公府设宴款待他们几人。陈定霁同意了这次家宴,国公府上除了陈定雯外的一干亲眷,皆会出席。
但出人意表的是,陈定霁还嘱咐秦媪给庄令涵姐弟二人设了位子,淳于氏和白氏虽然不满,但到底陈定霁才是这府上真正做主之人。
庄令涵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生平几次宴席,上一世在驿馆里的,她被迫为他献酒,然后便被他看中做了他的外室;这一世在铭柔阁中的,她自作聪明为他做了龙须酥想下药诱他,最后却变得连累了许多无辜婢仆;还有那延州太守府上的庆功宴,那封足以令她羞愤至死的休书被无端宣扬,将她多日来难得建立的一点点为医的自豪和骄傲,统统打入了谷底。
但,为了见林林,她必须到场,哪怕只多看他一眼,她心中也是安宁的。
而恰恰相反,庄令鸿听闻此讯,却是看了一眼自己袖中那被小心翼翼藏了许久的毒药。
他心中所想,只有对计划艰难行事的隐隐担忧但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