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陈定霁的大掌滑到了她的后背。
“为何?”她不解。
“今日受罚之后,我吩咐了秦媪一直将她关在南苑卧房中,直到她出嫁之前,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庄令涵虽然心中舒畅,可面上却不能露出半点欣喜的神态,她垂下了头,正准备酝酿那违心的感谢的说辞,却听到陈定霁又开了口,那只滑到她后背的大掌还拍了拍。
“你面上的红肿需要冰敷,我让秦媪准备了一些。”
她闻言先是环视了卧房一周,才在他床榻屏风前的矮几上看见了一个硕大的瓷盆,里面盛着几块如巨石一般大小的冰块。
上一世,她嫁给萧毅的时候,正值酷暑,邺城夏日炎热,太子的宫中有专门的冰窖存冰,硕大的冰块放在室内,很能降温解暑。
只是,那时萧毅对她的折磨日日不断,她即使不用这些旁的法子祛暑,也能时时透心凉。
想来,长安城内第一大国公府上,也必然有自己的冰窖的。眼下正值冬季,冰窖也许会被封存半年之久,弄这么些冰块出来,秦媪有心了。
庄令涵从陈定霁的腿上下了地,走到了那瓷盆之前,反复看了那几块冰,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大,她要如何使用?
“做事的小丫鬟不细心,不为枝枝开冰,难道要让枝枝把这张脸直接贴在冰上?”陈定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不自觉抖了一抖。
她将手指贴在那瓷盆的边缘,原本就冰凉的盆沿在寒冰的作用下愈发刺骨,她原本是不耐寒的,可是眼下却需要这样的刺骨。
因为他在她身后,他不需要完全靠着她,她便已经能受到他浓浓的滚烫。
“不如,不如妾自己来开冰……”她手腕颤了颤,上面盖得严实的窄袖也滑了半截下来。
“这种事不需要劳烦夫人,”他在她背后笑了笑,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撩起她后颈有些散乱的青丝,“从前我冬日出征时,遇见道路结冰战马和战车无法前行,都需要自己开冰保证得以顺利通过。”
“哦。”她倒是无意听他的战场勇事,双手捧着瓷盆,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君侯勇猛,无论环境是好是坏,都能与手下将士一道排除万难。”
“我只在战场上勇猛吗?”却被他抓住话柄,俯身在她耳廓啄了一下,话里分明还含了笑意。
“嗯……”她明知他意有所指,双耳却不自觉红了,“君侯文武双全,乃天下楷模,又岂止是战场勇猛……”
“枝枝夸我的时候,总是没有心悦诚服。”他却放开了她,转身去了别处。庄令涵松开了捧着瓷盆的手指,将它们覆在自己两颊的红肿处。
冰凉透彻,却能缓和她面上的燥意。
“用手太凉了。”陈定霁手上却多了一把匕首,面对她立在这瓷盆之前,捏紧把手,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只听“哗啦”一声,他的匕首如劈山开路一般落下,盆中的巨冰猛地裂成数块,就连那表面坚如磐石的瓷盆,也只在霎那间,便随着陈定霁刺入的匕首,而碎裂成了两半。
瓷盆中已经融化了的部分冰水,也随着这轰然而至的坍塌,快速地淌在了矮几上,又沿着矮几本就摇摇欲坠的台面,堪堪滴在了青石的地面之上。
他的力气惊人,她早已领教。
他将几块碎冰抓起,用巾帕包裹,又无比轻盈地按在了她红肿的伤口上。
她甚至,能看到他中衣之下,完好无损的袖笼里包裹着的血脉喷张的臂膀。
他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无比,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尖颤动:
若这块冰是她,她稍不注意得罪了他,也会被他像这样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手便结果了性命。
庄令涵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退后数步,离开了他难得发了善心、为她做出来的简易冰包。
“你躲什么?”陈定霁的面色却沉了下来,声音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