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原本还稳稳前行的马车却突然间晃了好大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车上两人闻此剧变,皆是一惊。
采兰第一时间便上前说了,原来是街边有个垂髫小童不知为何突然冲上了正路,车夫一时不注意,险些撞上。
可是庄令鸿却似乎并没有听见斛律云绰刚才鼓起勇气的疑问,又或者是他不想回答,只见他面色铁青地坐了回去,等到马车重新前行,才又忽然问道:“斛律小姐,你刚刚问我什么?”
这样令人害羞的话,她怎么可能说两遍呢?
从前在草原上,她绝大多数时候见的,都是汉子主动对心仪的姑娘表露心意;会主动向心仪汉子剖白的姑娘不是没有,可她斛律云绰脸皮薄,已经说了一次了,又怎么再说一次?
他万一拒绝她怎么办?
就算她能不顾脸面地继续和他相处,她又要怎么跟令涵姐姐说明此事?
“不如,”斛律云绰难得羞赧地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面颊,“不如今晚一起用个饭?”
可是还没等庄令鸿回答,马车已经停在了宋国公府门口。
斛律云绰眼见气氛微妙,气鼓鼓地下了车,却发现门口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走时那个与她闲谈甚久、还邀请她同游长安的陈定霖。
他这是在等她回来?
庄令鸿不解风情,可是有的人解呀。
“斛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陈定霖主动迎了上来,满脸笑意,“霍府尹可有留你晚饭。”
斛律云绰摇了摇头,没看见令涵姐姐,她也有几分失望,便往国公府内走去。
“那正好,西苑里备了一些简菜,不知斛律小姐可否赏脸?”陈定霖跟在斛律云绰身后,庄令鸿才下车,他便将人挡住了。
“就我和你两人吗?”斛律云绰却停了下来。
陈定霖顿了顿,才道:“斛律小姐想和谁一同桌?”
“林林,”她转头看向刚刚下车、还面色凝重的庄令鸿,“陈家三少爷邀请我们一并用饭呢,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
可是庄令鸿满心都是霍长晟的话,他此刻甚至都不想再踏足这国公府。
面对这明显对斛律云绰心怀不轨的陈定霖,他更是无比厌恶。
“我……”他看了斛律云绰一眼,想要直接拒绝,话到嘴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你究竟怎么了?”斛律云绰抢白了一句,“若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不必这样吞吞吐吐。”
他是有不满,又岂止是不满呢。
若他此刻手上有刀有剑,即使他一介书生、毫无武艺傍身,他也会拼了全力,让眼前这个除了家世一无是处之人血债血偿。
热血直冲天灵盖之后,斛律云绰那张探究又明显关切的小脸,又突然如同一盆冰水一样从天而降,让他陡然冷静了下来。
以武搏身是莽夫所为,他要为姐夫报仇、带姐姐脱困,便只能智取。
小不忍则乱大谋。
庄令鸿摇了摇头,“既然陈统领已经备好了,盛情难却,我便却之不恭吧。”
斛律云绰满意一笑,对脸色沉了沉的陈定霖说:“那我就先提前,谢谢陈家三少的款待了。”
***
国公府内,有专门为各房的主子提供草药的药房,平日里无论哪位主子有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可以直接抓药,不需要再去外面临时采买。
绝大多数药材是在药房中有的,即使没有,昨夜老太君急病,庄令涵开完方子后,也有专人专程去购了回来。因为医治及时,老太君的病情虽然看似凶险,其实是完全可控的。
她守在这一个个已经分类捡好的小药筐前,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小她便这样,只要面对草药,面对病人,或者面对她钟爱的书道时,无论是心乱如麻,还是郁结难舒,都能很快沉入进去,完全忘记了那些纷纷扰扰的烦恼。
若是世间所有事都能如治病救人这般简单也好,只需要区分治得了和治不了,不用再犹豫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