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在她被陷害那日,马媪跟在黄媪的身后,曾经也向她质问过,说陈定雯喝了她给开的药方之后,不仅咳疾未愈,还满脸生了红疹。
当时庄令涵认为,马媪可以随意为她罗织罪名,国公府高墙深院,她也不可能亲自去找陈定雯求证,看看她是否如马媪所言那般,确实生了旁的病症。
如今看来,陈定雯也未必不是真的没有诱发别的症状,只是抓药煎药送药之事经手之人众多,若有人想要暗害陈定雯,完全有很多机会下手。
这一世的陈定雯应该也患有咳疾,只是这病原本就无甚大碍,她又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情况究竟如何也是未知。
如今,白氏又病得如此严重,庄令涵作为负责的医者,自然不敢怠慢,也不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打草惊蛇。
只是这样的考虑,她不能对陈定霁明说。
看着陈定霁阴晴不定的面色,她再次定了定心神,柔声道:“上次在延州除治疫病之时,妾为了数十万的延州百姓,也从抓药到煎药都全程经手。老太君是宋国公主母,一品诰命夫人,如今她病情如山,自然也应该这样,才最为稳妥。”
“医者仁心,小庄先生医者仁心。”陈定霁似笑非笑,语中颇有嘲讽之意,“我会跟秦媪打声招呼的,既然小庄先生自请躲在这里与赵太医共商药事,为了祖母的身体,我当然,也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这么想,也没有什么错,她确实也抱了这样一分心思。
虽然白氏身边有许多她并不熟悉的人,淳于氏也应该时常会过来守着,但是对比起陈定霁这个阴晴不定的存在,淳于氏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不会明面上对她太过为难。
而他,为了做好孝子贤孙的样子,也自然不会再逼迫她行那些云雨之事,甚至在人前,都不能与她太亲密。
他的偶尔温柔,偶尔“宠爱”,她受不起。
昨晚他把她折腾得又几乎失了根骨,一路匆匆过来时腰腿完全酸软无力,谁知又熬了这一夜,她如果不是为了先给自己的以后铺平道路,现在也完全就是强装精神。
能躲他几日最好,可是林林那边,又该如何呢?
***
一早醒来,斛律云绰先是疑惑,令涵姐姐不是说好了要与她同宿吗,为何整整一晚过去了,身边全无她的踪影?
看来陈公把她叫走,是根本不想让她和她在一张床上同宿吧。
阿爹多子,却只有她和长姐两个女儿,姐妹俩尽管差了四五岁的年纪,在长姐出嫁前,她们却是经常同宿。
只是这几年,她也习惯了作为家中唯一女儿的生活,令涵姐姐的出现,确实使她眼前一亮。
婢女采兰一面服侍斛律云绰洗漱更衣,一面将昨晚半夜才通知到她的端华侯府邀请之事,小心地说与斛律云绰听了。
采兰原是陈定霏身边的婢女。原本她便对这个身份高贵又平易近人的鲜卑小姐颇有好感,又想着既然有幸过来伺候太后的侄女,自当尽心尽力服侍。
在斛律云绰的计划中,她原本也想着要去端华侯府上见长姐。如此一来,倒免了自己去跟那陈公说的一番口舌。听罢,她便欢欢喜喜地挑了喜欢的衣服首饰,盛装打扮,可不能让长姐发现她这入关以来,细枝末节的变化。
一面欢天喜地地打扮着,一面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霍长晟作为陈定雯的未来夫婿,却是来这国公府上接她,斛律云绰的心里倒是泛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
昨日陈定雯开口指责令涵姐姐时,曾说过令涵姐姐妄图染指她的夫婿,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纠缠”又落到了她斛律云绰的头上,要是被陈定雯知晓了,指不定又会怎么想她。
若真是为了这点微末之事便闹得沸沸扬扬,斛律云绰便更觉得陈定雯无理取闹了。同为女子,没有互帮互助就罢了,为何要为了一个连面都可能没有见过的男子拈酸吃醋、打得不可开交呢?
“姑娘,霍二少爷还一并邀请了庄公子,说是听说了庄公子文采斐然、才高八斗,想借姑娘看望长姐的机会,一并认识。”为斛律云绰梳好了头,采兰又适时地补充道。
“是吗?林林也要去?”斛律云绰的鹿眼霎时便晶亮了,能和他一道出府,她的心便像草原上胡乱飞奔的野兔一般,不受她控制地翩然驰骋起来。
或许,自己对他,确实是生了一分别样的心思。
“林林?”采兰疑惑了一下,又为斛律云绰戴上了一枚珠花,“奴婢也只是听君侯那边的人这么说,至于庄公子是否也要赴约,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看出来了,斛律小姐对这枚珠花,似乎格外偏爱。
采兰伺候六姑娘定霏日久,六姑娘的首饰行头虽然比不上四姑娘那样华贵奢靡,但是作为国公府的小姐,自然也是比寻常的高门贵女要更为精致奢华。
六姑娘年幼,又学了她生母沈姨娘低调自持的做派,不爱穿金戴银,但采兰这么些年下来,也算见多识广。斛律小姐的这枚珠花用料虽也是上乘,可缧丝工艺比起六姑娘收进箱笼里的那些,并不算顶尖。斛律小姐虽然长在关外草原,但对着金银器物应该也不是一窍不通,能让她时常把玩、每每端详又爱不释手的,一定不是这枚珠花本身的价值。
至于究竟为了什么,她暂时也猜探不出。
斛律云绰又哪里知晓采兰的这些心思,只顾着反复对镜自照。又美美地戴上毛茸茸的毡帽,只露出那枚珠花来,衬得她格外娇俏可爱。
带着十分的莫名愉悦的心情,斛律云绰收拾妥当,吃罢宋国公府专门为她做的鲜卑小食,又歇了好一阵,才带着采兰一道,出门准备去探望她的长姐。
路过国公府南苑,似乎远远便瞧见了面色凝重的陈定雯,想到自己刚刚的腹诽,斛律云绰便假装没看见人,径自绕了个弯走了。
陈定雯这样的骄矜,她才不想去虚情假意地客套,若是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她还怕陈定雯那弱质之躯经不住她的邦邦两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