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她与陈定霁的渊源,还刚刚开始。
写完,她并不急着将这药方拿去给国公府手下的人准备抓药煎药。她必须要等倒赵太医和姚太医来,让他们看看她开的药方,为她证明她的医术,并不输宫中任何一名太医。
她可以在身份上低微,但不可以被人指责她引以为豪的医术。
趁着这个短暂的等待,庄令涵也悄悄打量了对面那四个立着的、陈定霁的弟妹们。
与陈定雯紧挨着的,应该是陈定霁口中的“三郎”陈定霖。他皮肤黝黑,与陈定霁一样不苟言笑,体型健硕身姿挺拔,也是好武的。她想起斛律云绰提起的那个,送了她带有“陈”字标识的男子,若她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个陈定霖了。
陈定雯与陈定霖生得有六七分相似,但他们二人俱是宽颧厚颚,与陈定霁的剑眉星目相差颇大,若是不知情之人,一定猜不到,他们其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而与陈定霖和陈定雯隔了一步远立着的另一对兄妹,高的那个不过十三四岁,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而矮的那个女孩比他还要小一两岁的模样,虽然身量未足,可那清丽的眉眼,几乎与沈姨娘一模一样。
想必,他们就是沈姨娘的一双儿女,陈定霆与陈定霏了。
“秉主母,君侯,赵太医到了,已在屋外等候。”正想着,便已经听到了张百的声音。
“怎么只有赵太医一人?”淳于氏疑道。
“今日陛下偶感风寒,姚太医早早入了宫,便只有赵太医过来。”
“那就别耽误,让赵太医进来。”陈定霁道。
虽然斛律太后的大队人马还在返回长安的途中,但是姚太医和赵太医二人却在陈定霁他们走后的几日之后,便也动身回了长安。他们二人才刚回到长安不足两日,下午小皇帝独孤衍传了姚太医入宫,到了晚上,又是宋国公府的老太君突发恶疾,赵太医一路披霜带雪,才被国公府来的人,风风火火地拉了回来。
赵太医疾步入内,路过庄令涵的身前,略顿了一顿,庄令涵朝他微微一笑,他也点头,再往内室走去。
一番诊断,赵太医的说法果然与她相差不大,庄令涵拿出她刚刚写就的药方,赵太医仔细读罢,对还满脸担忧的淳于氏道:“庄氏虽然年轻,但依老夫看,这药方却比老夫心中所想的还要精准详尽,陈夫人既然有庄氏在侧,老夫似乎,也没有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的道理。”
自己的药方被迅速拿下去照方抓药了,庄令涵悄悄抬眼望向了对面的陈定雯,只见她满脸不屑,眼中却分明都是嫉恨,又被陈定霖稳住,不好发作。
而一旁的陈定霏抬手捂住了嘴,不知是不是和庄令涵一样心中得意。
“赵太医过谦了,大可不必这样妄自菲薄。”淳于氏道,“赵太医在宫中任职多年,从闵帝到宣帝再到当今的陛下,宫中的主子们,有多少疑难杂症不是赵太医你治好的?庄氏再可靠,但到底年轻,婆母如此重病,只靠她一人,怕是有些勉强。”
“主母说得没错,治疗内中风除了内服汤药外,还需要行针灸之法,妾也实在是有些生疏。”庄令涵附和,也故意将自己的医术说浅了几分,“赵太医是针灸国手,有赵太医在,妾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赵太医捻着花白的胡须,又若无其事一般看着面前两个言辞恳切的女子。
他原本,是不想蹚这国公府的浑水的。当日延州太守府上的惊变,他还历历在目,年轻权相的手腕和魄力,他也是亲眼目睹的。他可不想这一把年纪临到荣归故里之时,还要来卷入这些与他无甚相干的是是非非之中。
可是,他又确实是怜惜庄氏的才华的。晚宴巨变,庄氏险些沦为阶下囚,他还暗暗为她捏了把汗,好在后来君侯将她力保,甚至不惜为她改了个新的身份。如今她在这国公府上遇到内中风这样的大病,病人又是国公府老太君,稍有不慎,庄氏很可能再遇刁难,自己既然有医治这方面病症的经验,便也顺手帮她一把。
“既然如此,老夫便勉为其难吧。”赵太医稍稍点了点头。
淳于氏闻罢,便唤了黄媪来安排赵太医的起居。庄令涵再与赵太医一道,为白氏施针治病。
这一过程虽然耗时良久,但除了淳于氏和陈定霁外,其余几人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陈定霁便让他们各自回去歇下,明日一早再来看望。
这边的张百见四下再无旁人,才稍稍上前,对坐在外室内等候赵太医和庄令涵的陈定霁道:“君侯,刚刚端华侯府上来了人,说霍二少爷明日一早会来府上,看望老太君的病情。”
陈定霁神色一凛,道:“他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么快便知道祖母病了。”
“他还说,端华侯世子夫人思念斛律小姐日久,想将斛律小姐请到端华侯府上做客,”张百顿了顿,“顺便,还一并请了庄公子。”
“他和琤琤还没成亲,祖母如今病况未知,不方便见外人,”陈定霁正色道:“今日陛下身染风寒,我也须一早入宫,先把他回绝了。”
“那斛律小姐和庄公子呢?”
陈定霁沉思片刻,只望着屏风下透出的那个忙碌的浅浅身影,道:“端华侯世子夫人是斛律小姐的长姐,这个理由倒是充分。至于庄公子……”
“霍二少爷酷爱绘画,又好孔孟之道,听闻庄公子两样俱通,便想趁着接斛律小姐的机会,一并请了庄公子去端华侯府上探讨一二。”张百答道。
庄令鸿今日才到府上,下午才将将与五郎和玫玫见面深谈,到了晚上,霍长晟便已经对他有了相当的了解。
斛律云绰应该只是幌子,霍长晟真正想见的,应该还是庄令鸿。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霍长晟到底还是对她生了别样的心思。
见陈定霁神色不愉,张百想了想,又上前道:“还有一件事,小的认为君侯应当知晓。今日小的在国公府东门外,不是恰巧遇见的斛律小姐和庄公子,而是霍二少爷路过时,告诉的小的,说他们二人貌似形迹可疑,小的这才找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