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了,”陈定雯摆了摆手,“去外苑吧,我也好久没见马媪了。”
她从小便极为依赖马媪,许多她作为国公府千金不好出面做的事,都是马媪在替她张罗。
上一回,她和马媪不过是对那庄氏小惩大诫,马媪却被秦媪罚了半年的饷银,甚至还被发配去了外苑,再不能再在她身边贴身伺候。
没了马媪,她便如同被拔了牙的孤狼,即使再虚张声势,再也不好拿捏在这国公府内横行的关窍。
今日自己在东苑受辱,又在她一向看不上的陈定霏处吃了闷亏,新仇旧恨,她一定要这些得罪了她的人,加倍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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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雯不告而别,正堂内的几人沉默了片刻,除陈定霁外,谁都不可能开口追究。
“今日斛律小姐到我府上的消息递到延州去,一来一回,还需要些时日。斛律小姐身娇肉贵,既然来了,在太后娘娘回到长安之前,便在国公府上住下,一应衣食,秦媪自然会安排最好的。”陈定霁率先开口,“至于庄公子,也放心在这国公府内住下,必不会怠慢公子。”
斛律云绰看了庄令涵一眼,问道:“那令涵姐姐呢?我要和令涵姐姐在一处。”
“云绰,我这几日都会住在周太子所居的铭柔阁内,云绰你身份特殊,不宜与我同居。”
“令涵姐姐原本就要入这国公府做府医吧,不如就搬来与我同住?若是身边没有令涵姐姐,我宁愿像昨晚一样,宿在客栈,倒也自在清净。”
“君侯,”庄令鸿学着姐姐对陈定霁的称呼,“庄某人微言轻,又身份尴尬,怎可赖在国公府上叨扰。还请君侯允准,庄某可与姐姐同住铭柔阁。”
他看陈定霁确实眼熟,经过陈定雯这一闹,他似乎也有了些眉目。
“不必再多说,”陈定霁却不想再纠缠这些虚礼,既然斛律云绰来了,他将他们都留在国公府上便是,“既然安排已定,你们也无须再议。”
但经过一番往来推脱,斛律云绰还是坚持要亲自回她所居的客栈,拿回她自己带来的包袱行李。
还一定要庄令涵姐弟作陪,陈定霁因为忙于公事离了府,便派了张百和秦媪等人贴身伺候,寸步不离。
他的心思,不用挑明了她也能猜到八九分。
晴方回了铭柔阁,打点她入府的行装,并未与他们同行。原本计划中还要晚些到来的搬离,今日突然提前,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还想回去,再给李季婉做一次龙须酥。
斛律云绰所居的客栈并不显眼,租住的客房也只能堪堪容下几人,她客气地将秦媪等人请了出去,关上门,独自与他姐弟二人叙话。
其实,庄令涵是一直想找机会与林林单独长谈的,可是斛律云绰缠着她,她便不能再在她面前说起林林心中想要问她的哪些问题。
“今日在这国公府上,我算是也见识到了。”斛律云绰兀自坐在矮榻上,悠然自得,“那陈公的妹妹好生乖张,原来汉人女子,不全是令涵姐姐你这样温婉大方的。”
“她有母亲和哥哥的宠爱,自家又是一朝宰辅,自然气焰嚣张。”庄令涵顺势接话,又想起了心中的一路盘桓的疑问,因道,“天下真有巧事,我也算是第一次遇见,云绰,你是怎么认识我家林林的?”
“哦,原来令涵姐姐叫你林林,”斛律云绰抿嘴偷笑,却只看了庄令鸿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怪不得,你要骗我说你叫林知。”
“收到姐夫的家书,我便觉得事有蹊跷,后来辗转打听了,才知道姐姐和姐夫在长安的境况不妙。阿爹阿娘都支持我过来找你们,原本,我是想直奔长安而来,但半路听说了延州的疫病之事,隐约猜到了姐姐可能在那里,便中途转向。”庄令鸿正色,定定地看着庄令涵,“到达延州,才知道已经错过了姐姐义诊的日子,碰巧遇到了中了迷药的斛律小姐,便与她结识。”
“中了迷药?”庄令涵若有所思。
那晚陈定霁中了媚。药,与她行了那许多的荒唐之事,想必斛律云绰中迷药,应该也是晚宴之日的事情。
真是无巧不成书。
若是斛律云绰遇见了旁人,也许便真的不会平平安安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庄令鸿意味深长地与斛律云绰对视一眼,正色道:“姐姐不必担心,弟弟我虽然医术远远不及姐姐,但是这基础的断症,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那晚,斛律小姐自言逃婚出来,央我助她顺利出城,躲过她姑母的搜寻盘问。所以后来,即使延州城被翻了个彻底,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想到斛律云绰与陈定霁那几乎已经不太可能进行的婚事,庄令涵不自觉为她松了口气,笑道:“林林可有欺负你?放心,有令涵姐姐在,他若是敢欺负你,我会替你做主教训他的。”
“林林可比那黑头黑脸的陈公好太多了,”斛律云绰也学了庄令涵的口气唤庄令鸿“林林”,庄令鸿皱着眉头,倒也没有反驳,“你说你们同是汉人男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庄令涵摇头笑了笑,忽然正了正颜色,对庄令鸿道:“林林,阿爹阿娘还有桃桃,他们都还好吗?”
庄令鸿敛了敛眼角,顿了一顿,才道:“我走时,他们都还是老样子。但,自从听说了姐姐你和姐夫在长安出了事,他们也和我一样,难免担心烦忧。”
庄令涵垂下了眼眸,“是我不孝,让他们担心,让林林不顾危险找来。眼下这情形,我也不知下一步如何,才能再回邺城见到他们。”
“姐姐,”庄令涵那个不愿她沉浸在自怨之中,抬高了些许声调,“那齐相陈定霁,待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