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珠和其他的许多宫女,却也只能永远葬身在这金河郡了。
“对了,这一次我能监护一条命,多亏了一个人。”说着,町儿突然羞红了脸,看了蒋嬷嬷和丹丹一眼,才转身,悄悄在庄令涵耳边低语。
可原本抱着好奇心的庄令涵听完,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町儿所言那个救了她性命、还因为自己报恩而接受了她献身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负了从珠的石泰勃。
左手只有四指,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亲卫营里人本就不算多,如此明确的指向,庄令涵断断不会猜错。
石泰勃狠心抛下青梅只为苟活,从珠因为疫病一尸两命,这些事俨然就在昨日,怎么救了町儿一命的,偏偏就是他石泰勃?
而见着町儿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庄令涵知道自己并不能劝阻她什么:一是从珠已死,她答应了她保守秘密的话,便更不能让旁人知晓;二是这毕竟是町儿的私事,自己即便劝阻了,也许反而会落得町儿的埋怨,平白影响了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便只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行医这件事上,并开口求了蒋嬷嬷,让町儿之后也能跟着她们到太后身前近身照顾。
蒋嬷嬷是个老好人,因为疫病的变故,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一时也需要扶持熟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便也随口应下。
约莫行了大半日,他们终于又再回到了延州城中,延州太守公孙信亲自出城迎接,与当日离开延州城的浩浩荡荡相比,一行人再度回来之时,似乎略有些狼狈。
斛律太后还是住在了太守府,待蒋嬷嬷等人打点好斛律太后的起居,已接近酉时。
苍白的天空渐渐擦黑,乌鸦也没了踪影。
明日一早便要开始发放汤药,疫病不得耽误,匆匆吃罢晚饭,庄令涵便又投入到了熬药的准备工作中。
斛律云绰又陪了斛律太后一整天,着实有些无聊,便找了她来,想多与她亲近。
不知为何,斛律云绰虽然是个鲜卑人,又算是陈定霁的未婚妻,与自己的身份理应尴尬,可庄令涵却觉得这姑娘讨喜,很愿意多与她说话。
也许,是她真的很想念家中的桃桃,桃桃虽然比斛律云绰小上了约莫两岁,可也一样爱玩爱闹,喜欢黏着她不撒手。
心中不免烦闷,她什么时候可以再回邺城呢?
这边,斛律云绰却不给她再思乡思亲的机会,趁着庄令涵清点药材的空当,抓紧缠着她,一问再问。
“令涵姐姐,你脸上的疤真的好不了了吗?”她已经知晓了她的本名,便也学着蒋嬷嬷一样唤她。
“烧伤的疤痕难解,即使是扁鹊在世,也是药石无灵。”
“扁鹊?扁鹊是什么?”
“扁鹊是我们中原汉人的一名神医,斛律小姐自然不清楚了。”
“哦,是你们汉人的神医。”斛律云绰若有所思,“姐姐真好,和我之前听说过的所有汉人女子,都不一样。”
“听说?你听说过什么?”
“我在草原上时,听说汉人女子大多都被关在家里,行为举止都有严格的规定,不能随心所欲。”斛律云绰顿了顿,“长大了点,我偶尔跟着阿爹阿娘去银州探亲,确实极少在街上看到女人,尤其是年轻女子。姐姐,被一直关在家中,是不是很无聊?就像我姑母,一年到头,恐怕才能有几次出皇宫的机会。”
关在家中?这个有些人家有,但有些人家没有。比如她的父亲和母亲,从来不会限制他们姐弟三人的行动,否则,她就不会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去见识各种疑难杂症。
她不知道斛律云绰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可是她想用自身的经历反驳,却怕一下说多了,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家也并不无聊。”庄令涵往前,走到了下一筐药材前,而斛律云绰则紧随其后,“姐姐我在家的时候,可以读书练字,钻研医药,侍弄花草,有时候忙忙碌碌一整天,时间就过了。”
无论是未出阁时,还是嫁给了夏谦后,她的日子都是轻松惬意的。
唯独到了长安之后,每日却是如履薄冰。
“可是我不爱读书写字,也不喜欢养花种草,我就喜欢骑马打猎……要是,”斛律云绰噘着嘴,“要是真的像姑母安排的那样,这次来了长安,就不回草原了,那以后的日子,我要怎么熬?”
“嫁给宋国公,成为大齐首屈一指的宰辅夫人,这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见她小脸又染上了一层红晕,庄令涵忍不住打趣,“要是她们知道在你口中变成了‘熬’,该有多嫉妒?”
“稀罕是她们稀罕的,又不是我自愿的。”
“斛律小姐,莫非你有心上人?”
“那倒没有……”斛律云绰回答干脆,又撇了撇嘴,“只是,我来之前,所有人都跟我夸那猴,说他是什么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把我夸得好奇了,我才同意来的。可谁知道,那猴除了长得还算凑合外,冷得跟石头一样,有什么好?”
“那猴”……
力负千钧的“君侯”二字,在天真烂漫的斛律云绰口中,变得如此一文不值,庄令涵忍了两次,才终于忍住了笑意:“看来,斛律小姐对自己的未来夫婿,很不满意。”
“那猴除了又冷又硬以外,他还看不起女人,”斛律云绰越说越气,“说令涵姐姐是一介女流,根本不配和其他那些老头子太医一起,代表皇室去义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