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为了拖延到达的时日,斛律云绰是准备坐马车去绥州的。
但是行了没多远,她实在是受不了这马车慢吞吞的速度,便把那姑母派来的护卫直接赶下了马,自己骑马上了路。
关内的道路曲折,不像草原上那般,可以随意纵马狂奔。虽然骑行还是比平日的自己慢了不少,可紧赶慢赶,他们还是提前到达了绥州。
哪知,到了绥州,才知道姑母那一行人路上遇到了疫病爆发,全部被困在了距离延州不远的金河郡。
斛律云绰虽然对这位远嫁的姑母已经没有多少深切的印象了,可是听说姑母生了病,还是想第一时间去看看姑母如今的境况。于是,她不顾绥州太守的百般劝阻,只堪堪歇了一个时辰,便动身前往金河郡。
这一路,她更是片刻也不敢耽误。
她印象里,草原上也闹过瘟疫。那时的牛群和羊群成片成片地死去,而她的族人,也有许多,在倒下后再也没有起来了。
她会不会见不到姑母了?她不敢想。
而等她风尘仆仆地来到金河郡,却意外发现这个小城里,原本她想象中应当如银州那般繁华热闹的街市,竟然空无一人。
城中一片死寂,她甚至能闻到,她曾经无比抗拒的,只有尸体腐烂之后才会发出的恶臭。
姑母的人马将她带到了金河郡郡守府,那里站了两个高大挺拔、身着制服的男子,她听到姑母的人在和他们交谈,而她似乎还并不能立刻进去。
然后,那府中走出来了另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一身藏青长袍,头顶墨玉发冠,腰上悬着的佩剑,一眼便是珍品。
那男子余光中见她在看他,也回头瞥了她一眼,他眉眼凌厉如风,鼻梁如草原的高川,嘴唇紧绷如弦,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君侯……”身后姑母的护卫朝他行礼,“属下见过君侯。”
他点了点头,朝门口的护卫随意挥了一下手,转身便离去了。
君侯……君侯……斛律云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君侯是什么猴?
***
陈定霁的试药非常成功,这下,所有人悬在嗓子上的心,都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
崔孝冲还尚处于昏迷,因而并不能知晓他当日是在何处购买的药膏。陈定霁当机立断,命了两个最为得力的亲卫,立刻去往延州的药铺,将所有的治疗烧伤烫伤的药膏全部买了回来。
只是庄令涵带来的药膏,仅仅剩下一点点了,若全部用来救治下一个病人,他们则无法在那两名亲卫回来之前,开始着手研究这药膏中的配方。
所有人又陷入了胶着。
可谁知,一直冷眼看着的陈定霁,竟然从袖中又掏出了一罐一模一样的药膏来。
看着庄令涵惊讶的样子,陈定霁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原本我想着,夫人你手伤若是还未愈,我便又有了由头,半夜翻墙去见你……哪知道这东西,竟然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
那罐药他要是早点拿出来,又何必害他们白白担心这么久呢?
庄令涵气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定霁奸计得逞,笑着吩咐他们先紧着让太后服药,自己要去看望亲卫营中其他病倒的手下,处理耽误了几日的公务,便匆匆离开。
余下的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想到先前宋国公指定了庄氏为他试药,又在大庭广众与她如此亲密,心中的猜测和疑惑,便更甚了。
尤其是彭楚,在陈定霁走后,差点扶不稳,险些摔倒。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医治疫情。旁的事情,大家也最多只是在心中胡思乱想一下,很快,便又都投入了新的工作中。
有了陈定霁新拿出的这罐药膏,斛律太后和崔孝冲等人就可以首先得到救治。既然自己已经露过一手,庄令涵便不好再隐瞒医术,亲手为斛律太后涂了药。
因为田嬷嬷已经殁了,斛律太后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已经换成了蒋嬷嬷和丹丹,见到她作为医生来给斛律太后医治,都颇有些意外。
她自己倒是坦然:只要无人细究她的真实身份,身怀医术,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些保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