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还是那些太医们,只是一个个的神情,比之前等待青枣起效果时,还要凝重许多。
就在这不过一刻的工夫里,田嬷嬷殁了,其他人几乎都已陷入昏迷,眼下的情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纵使几位太医都相信她那罐药膏能治疗疫病,可是眼下这药膏所剩无几,又应该先医治谁呢?
太后娘娘?或者是君侯?
但二人身份贵重,万一这药膏再一次折戟,他们即使是赔上了全家的性命,也抵不了这罪责呀。
可要是真的在旁的人身上起了效果,这药膏用完了,在短时间内,又怎么能再找到药膏里所暗含的,治疗这疫病的方子呢?
太医们七嘴八舌,谁也不敢做这个决定,谁也怕做这个出头鸟,先被彭楚逮到,杀了祭旗。
就连赵太医,也眉头深锁,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来吧。”正在众人踌躇之际,一声沉重而熟悉的声音,在前厅门口传来。
庄令涵心下一震,跟着其他太医的目光一同看去,果然看见了面色发白的陈定霁,直直地站在了那里。
他醒了?还是他身体强健,生生将这疫病扛了下来?
愣了只片刻,她忽然发现身边所有太医都还罩着白布,便趁陈定霁未发觉,赶紧也为自己系上。
“见过君侯。”姚太医眼睛一亮,赶忙拱手施礼,“君侯眼下觉得如何,身上可还有不舒服?”
“浑身无力,头晕目眩。”陈定霁面无表情,任由姚太医上前,为自己把了脉搏。
果然,姚太医两手把完,便摇了摇头,“君侯的病未好,只是君侯身体康健,可以下地活动。但老夫为君侯着想,君侯还是上榻静养为妙。”
“无妨,”陈定霁摆了摆手,“我昏迷多时,本也该出来看看如今情况几何,这点子时间,尚能撑得住。”
“君侯!”却是彭楚赶在陈定霁身后进来,先是剜了一眼在缩角落毫不起眼的庄令涵,而后又满脸堆笑,向陈定霁又施了一礼,“君侯醒了便好,有君侯坐镇,咱家也不怕这里再有歹人作乱了!”
陈定霁神色一凛,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彭楚的意有所指,目光直直落在了低头不语的庄令涵身上,却对彭楚道:“太后娘娘如何了?”
“秉君侯,太后娘娘仍是昏迷不醒,不过微臣去把了脉,情况尚算稳定。”赵太医如实答道。
“刚刚听太医们说起,似乎已经找到了治病的法子,可是如何?”他依旧只看着庄令涵。
赵太医便将今日与治病相关之事,从头到尾简单汇了一遍,说到最末,试药一事,便有些踌躇,欲言又止。
“我身为大齐中书令,享天下供养,自然肩上也担了为大齐苍生计之重担。”陈定霁凝神,沉声正色,“我一人性命何贵,为其他尚在病中的众人试药,本就是应当,你们不必顾虑。”
“君侯,试药一事,事关重大,望君侯三思!”却是另外几名太医,齐齐开了口。
“不必了,我心意已决。”陈定霁再一次摆了摆手,不容置喙,“太医们刚刚所说,这医治的法子,是这崔将军的表妹提出的,是吗?不如就让她亲自动手,为我试药,想必不出半个时辰,应该会有结果。”
这一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庄氏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由她出来做这如此重要的事呢?万一君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庄氏这条命,就连他们自己,恐怕都要受到波及。
“君侯,微臣行医三十余年,虽然不敢自称杏林高手,却也是经验丰富,这试药一事,还是由老夫来吧。”姚太医率先自告奋勇。
“无妨,我知道庄氏的能力,有她在,我便可以放下心来。”陈定霁的话带了几分不耐,“你们也大可放心,若果真出了差错,庄氏一人为我陪葬便好,我不会牵连到在座诸位。”
这下,一直忐忑难安的庄令涵背上湿了一片,她突然很后悔,若是之前她狠下心来,现在又怎么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威胁自己?
罢了,自己行事须得自己负责,还是救人要紧。
于是她只能从人群后面挪到陈定霁身前,抓起那几案上放着的药罐,又看到旁边随意摆着的几颗青枣,顺手一并揣入了怀中。
虽然,丹丹大约已经喂他服下了青枣,但好歹多吃几颗,也并不会坏事。
陈定霁见她亦步亦趋的模样,身上的不适也消减了几分,勾了勾嘴角,转身,抬腿便出了前厅。
庄令涵咬了咬牙,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陈定霁身后,再路过他卧房门口的两名亲卫,在他们的目睹下,进了卧房,又关上了房门。
炭盆中的炭几乎燃尽了,偌大的房中有些冷。
她站在炭盆面前,不自觉抖了抖身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她是医生,他是病人,为什么反而是她有些害怕?
“夫人,你不是要为我试药吗?”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她身前,他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冰冷又带着一丝挑衅。
她低着头,胡乱地点了点,捏了捏手中的几颗青枣和那罐药,小声说道,“妾,妾尚未摸索出这药膏起效最快的方法,恐怕,恐怕君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可是话音未落,自己却被陈定霁直接打横抱起,她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君侯,君侯这是要作甚?”
“继续做那天晚上,没做完的事。”陈定霁稳稳地走向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