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过从珠,一定会将她救活,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都这样死去,她又有何面目面对她们,面对自己?
“彭公公,”那个为她把过脉的太医,却适时地打断了她深深担忧的遐思,“既然现在大家都在等着青枣的作用,不如咱们为了下一步,早做打算。”
所有人已经蒙上了口鼻,都只能见到对方露在外面的、或疲惫或精明的双眼。
“姚太医,您又有何高见?”彭楚尖利的声音透过那白布传出来,却笼上了一层喑哑。
“眼下,绝大多数病人都已经昏迷,昏迷之人除了施针,便只能强喂汤药。”姚太医目光坚定,“青枣乃固食,若是真的能见大效,想要让昏迷之人服下,便只能将其捣烂捻碎,与汤药混合,慢慢滑入病人口中,令其服用。”
“姚太医,当时妾实在饥饿难忍,便将那核也一并嚼烂吃了。”庄令涵道,“为以防万一,还须得将枣核也捣烂捻碎。”
“嗯,老夫也这样认为。”姚太医点了点头,“只是,这须得多花一些工夫才是。”
“无妨,既然此事有效,又颇为难得,咱家便只能叫人提前备下了。”说着,彭楚又招来了小太监,“先去紧着给太后娘娘和君侯备下吧。”
余下众人,又各怀心事地讨了一番,很快,前厅内又剩下了一室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青枣的作用,就连庄令涵自己,也是忐忑难安。
她从没有在行医这件事上,如此没有把握过。
此时已过了晌午,却没有一个人说用饭之事。蒙着布,她的口鼻间盈满了清淡的香气,似是安定心神,将她纷乱的情绪稍稍抚平,聊做安慰。
她很想回到宫女那边,再去看看町儿和从珠的情况究竟如何,可都差点动身了,又忽然考虑到也许过去了便不能再回来,便又忍了下去。
她还是想第一时间知道青枣的结果的,那边有蒋嬷嬷在,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又枯坐了不知多久,庄令涵抬头瞥见窗外,似乎初雪已停,天空又是一片苍白。她心下动了动,便起身朝室外走去。
腿有点酸麻,好在她精神尚可,这场雪并不大,加之天气还没有寒冷到可以积雪的程度,所以雪落在湿润的土地上,便也变成了这湿润的一部分。
雪虽消融,可寒风并未轻纵,吹过她尚算单薄的衣衫,她不自觉将双手放在唇前,呵气取暖。
幸好她的手已经基本痊愈了,不然逢着这疫病,自己恐怕也是抗不过去的。
从手间抬眸,庄令涵忽然看见连廊尽头处,似乎有一个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从陈定霁所居的卧房中出来了。
凝神细看,似是丹丹。
丹丹不是在蒋嬷嬷那边照顾宫女们吗,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但当她看到她托盘上放着的小碗时,她便又想明白了——这大约正是如彭楚所吩咐那样,先提前为陈定霁备下的青枣汤吧。
也不知他昏睡成那样,是否真的能顺利服下。
不服也好,如果他因为疫病就此死了,自己也不需要赔上这一条命。
在室外又站了一会儿,庄令涵觉得实在是有些冷了,才回到了前厅中。
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会出来、出来之后又是如何的结果。
又过了不知多久,等到天空从惨白一点点变成了灰色,再一点点暗下来,前厅门外,终于传来了彭楚的声音:
“不行不行!这青枣根本不行!到底是谁想的法子,浪费咱家这么多时间和人手!”
室内“哄”的一声乱了起来,所有人都立刻从位上坐起,围到了彭楚的身边。
“彭公公,怎么回事?”赵太医最先开口。
“赵太医,你口口声声说这青枣能治疫病,咱家立刻着人马不停蹄准备,又是去采买青枣又是捣汁配药的,结果这几个时辰过去了,本来还清醒着的病人,吃了青枣,无一例外,全部都陷入了昏迷!”彭楚怒火冲天,直接一把将面上的白布扯下,“赵太医,现在太后和君侯可都还病着,若是因为你的失误,造成这不可挽回的罪过,不止你赵太医,我们所有的人,都要万劫不复的!”
“彭公公息怒,”赵太医的川字眉又皱紧了,“也许只是时辰未到,并不是这法子有什么问题呢?”
庄令涵却再也无心听他们争辩,等了这么久,若是真的没有效用,町儿和从珠岂不是会更加危险?
想着那些姐妹,她再也顾不得礼数,推开前面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的几名太医,冲出了前厅,直奔了崔孝冲的耳房内。
崔孝冲之前是醒着的,所以他也吃了青枣。
亲卫并没有拦她,她径直入内,一把抓起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崔孝冲那无比沉重的手臂,摸了他的脉搏。
比上一次给他把脉时要好了一些,却较之上次,更弱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服用青枣的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如她那般,真正痊愈,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