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不断被吞食进腹部,渐渐的,耳畔响起了一些杂音,是许多年前,她的父母在商量她的婚事。李妙音静静地坐在桌边,手臂扶着小桌,侧耳倾听着回忆,仿佛在捕捉飞虫翅膀颤动的微弱声响。
隔着重重的床帘,女人先开口。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范公也就比你小个七八岁,真成了亲家,你是管他叫女婿还是叫贤弟?”
“妇人家,见识浅!”男人紧跟着骂。“人家是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能入阁的大学士,如今辞官还乡,也是官籍。而我熬了一辈子,考了六次乡试,足足十八年,到现在还是个廪贡生。若非借着同乡的光,这样的好姻缘都轮不到咱家。”
“你还不是为了你的官哥儿,想叫范公未来替你开开门路?真以为我不懂吗?你心疼官哥儿,谁来心疼娉姐儿?”
“我知道你心疼姐儿,我也心疼。要是当妾,我断然不会同意。但人家是要续弦,娶她当继室。娉娉年纪小,若是能生个有出息的哥儿,将来说不准能当诰命夫人,坐八抬大轿,面见圣上,出入宫闱。那才是真的福分!”
女人说不过了,掩着脸啼哭。
“行了,少哭哭啼啼的,晦气的很。”男人看不过,拂袖而去。
待男人离开,一旁的姨娘叹了口气,上前劝慰道:“娉姐儿通文墨,模样好,性子也柔顺。范公的年纪是大了些,但自正室亡故,二十余年,未曾纳妾,膝下又只有一个儿子。你仔细想想,要真把姐儿许给一个小门小户的公子哥,成免不了要与妾室、与通房丫鬟缠斗,争分夺秒地想着给夫家填一个男丁……好姐姐,这些苦我们都是吃过的。”
女人听了这一番话,渐渐止住了啜泣。
“我去看一眼姐儿。”她说着,掀开帘子。
李妙音舔着烟嘴,不由合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描摹出母亲的模样。
她眉眼低垂着进到帐内,坐在床畔,同女孩说:“你爹给你说了一门亲事,要把你许配给范家……你还记得范叔叔吗?五六年前来咱们家住过,当时家里开戏,演《牡丹亭》,戏台上女伶伤情而死,你还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就是他。”
女孩摇头,懵懵懂懂地说:“不记得。”
“傻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母亲笑了,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又怕长指甲戳痛了她,连忙收回手,冲她额头吹气。
她笑完,又叹息着说:“范公品行端正,是个人人称道的君子。别害怕,他一定会对你好的……出嫁之后,你要乖乖听夫君话,不要任性,要多花点心思在管家上,打点好家里,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明白了吗?”
女孩点头,她启唇,似乎要说什么。
李妙音心口一疼,在她开口前睁开眼,停下了回忆。
她望向手中的烟枪,烟叶已然烧尽,曝露出灰黑的内壁。
这时,有人来到门外。
第46章从爱河急猛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