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他顶这塌天祸事,竟忍心看我在这水火之中煎熬,海首辅,若是您,该不该一起下地狱。”安建这会儿气顺了很多,声音也重了不少。
“安公公可与楚指挥使直说是谁与公公合谋,怎还需要来找我,”海景琛翘着二郎腿,伸手拂着袍子,接着道“安公公可别诬赖楚指挥使,若真是楚指挥使,安公公进来就该死了。”
“海首辅说笑,诬赖这个词,可不好。”安建往后靠了靠,囚笼唯一的小窗印出一缕月光,安建伸手摸了摸,摸了一场空。
月光打在海景琛的脸上,一半脸在黑暗中,一半脸在皎月下。
“崔治重,崔大人哄骗咱家,将三皇子骗去皇陵偏殿。”安建正色道。
“哦,原来是崔提督,”海景琛伸手将茶杯推到杨立信的眼前,示意喝茶。“崔提督做事不该如此不牢靠,那么安公公介意告诉景琛,你们合谋将三皇子杀害,为了什么呢?”
“自是当时赵郡守身死,赵啟骛与向执安都会前往上梁,到时候郃都空虚,二皇子带郭礼余下十二监与应睢线上的私兵,等三皇子身死便当日登基。”安建说的滴水不漏“哪知向载府杀去了应睢,登基前日二皇子便殁了。”
“原来打的这么个算盘,那景琛想知道的是,大长公主日日重病守着三皇子,怎么偏巧那日大长公主便睡了呢?安公公又是如何哄骗三皇子的?既三皇子身死安公公又何必回宫?”海景琛语调不惊,似死的不是自己的学生。
“大长公主日日不好睡,我便下了凝神安睡的药,那药是之前从秦诛那得的。至于哄骗三皇子,三皇子,三皇子思母之甚,不需咱家如何哄骗,自觉与咱家商量。三皇子死后,不瞒海首辅,崔大人得了太子殿下养在城外的子嗣,这会儿快要足月,崔大人与咱家说,只要咱家能熬过这一关,这辈子在这郃都里,咱家就是与崔大人谋了大事的同僚,要风得雨,富贵无极。”安建的嘴唇发白,说的却春风得意。
“哦,是这么回事,芫妃的棺椁上封了蜂蜜,这般杀害一个孩子,安公公心也真狠。”海景琛支起一只手背扶着下颚,看着安建说“差点忘了,也是这蜂蜜,要了郭礼的命。”
安建的右下眼皮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说“谁人富贵不踩他人枯骨,海首辅,您摇一摇羽扇,九州二郡一都要死多少人呢?”
“说的有理。那安公公这会儿将崔大人卖了,我还是想不明白,安公公手握这么大个秘密,不该轻易出卖。”海景琛说。
安建的眼神给到一只死老鼠,顺着眼神看到了翻倒的茶饭,安建苦笑了一下说“咱家与此鼠何异?”
海景琛微微点头,说“我知道了。”便出了诏狱,轻声对楚流水说“楚指挥使,麻烦您找一具差不多的死囚,手伤脚伤做的像些,最好是个太监,扔出去顶了。他就藏在这诏狱之中。”
杨立信跟在后头,说“海先生如何断定他说的是谎?”
海景琛笑着说“封了棺椁的,是蜜蜡,不是蜂蜜。”
作者有话要说:
1云山,在75章提到过,是向夫人捡到杨立信的地方
第122章东宫
回了院子向执安靠在榻边,脸色更为苍白,之前塌的佛像压碎了向执安的手指,这后又将错金绑死在手上多日,整个手已然完全变形,两根手指都错位的向外弯曲,连小手指都转了个个儿,昨晚太医来的时候,将他整个手都生生掰断又重连,但是依然如个肿胀的鹰爪。
这会儿被指尖传来的痛感惊醒,一身冷汗将里衣湿了个透。本来蹙起的眉等海景琛回来的时候刻意揉平,没坏的那只手捋了捋发,换上个温和的笑脸说“回来了。”
海景琛点点头说“安建要栽赃崔治重。”
向执安支起身子,缓缓开口道“那景琛是想顺水推舟?”
袅袅的药味扑腾在这院里,海景琛说“主子,我…”
向执安艰难的摆手道“不怪你。大夫人日日都看着新皇,出此纰漏,皇城内的事,你我都是臣子看不过来。再者说,敢做此事者,必想好了后招,大晟的子嗣,怕不只先皇的几个。”
海景琛道“昨日的刺杀,主子认为是谁?”
向执安说“火油是玛尔格朗的火油,黑衣人的刀是下奚郡的精铁。有人联合了外邦,其爪牙已经到了郃都。”
海景琛一怔,杨立信进来说“瓦剌弯刀之所以名动九州,是因为以诸铁和合,反复锻造而成,为铁中之上者也,昨日我与主子看到的黑衣人手持之刃,与我方刀剑相交时,能看出来,不是郃都的精铁,而是加了瓦剌的——陨铁,但是此种锻造手法,大致在下奚兵败案之前才出现。”
“陨铁此矿,最早在应睢棉三州与骆济山相交处发现,我也是进了应州才知,此矿未过朝廷,从前一直把持在孙蔡司手上,且我大晟在制作兵器上最厉害的工部侍郎,已经被主子杀了。但是若这么算来,张百龄与瓦剌,似早有勾连。”海景琛说。
“孙蔡司一死,厉大人接手了应州的账目,迟早都会将这些与瓦剌有商贸的矿场找出。”向执安道“这么说来,有人将太子与厉大人的案子,归到一处,还让我背了这个黑锅。”向执安轻轻舒缓着手指。
“若要锻炼这般的精钢,从毛铁到熟铁到精铁的整一段工序,才是此次厉大人与张百龄针锋相对的最大原因。”向执安觉得有些头疼,他一心盯着崔治重棉州的账目,却忽视了这一手声东击西,应州棉州相连,但是孙蔡司并不在意棉州,他的眼珠子从来只在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