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
“是,是啊。”孙凌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尽可能挤出清白无辜的眼神,垂死挣扎道,“……我一直在这儿啊,晏前辈。”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空气完全的沉默了。
“事实上还有我,”陈绛竹的声音从挂在孙凌脖子上的瓷瓶里传出来,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们一句,“听壁角确实不是个好习惯,下次你们再要互诉衷肠,就请提前说一声,我们一定回避。”
那边厢孟云君已经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外表看上去还算处变不惊,只是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他轻咳一声,打断了那两鬼一人间诡异的气氛,问道:“你在看什么?”
孙凌如蒙大赦,急切地想把这尴尬事揭过去,连忙呈上了手机:“我刚醒,上本地新闻看看情况。昨天被困在候车厅里的受害者和死者家属情绪比较激动,他们找不到调查局,就把别的部门堵上了,都凌晨三点了,还没走呢……”
而且因为调查局始终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实际上是连说法都没有,官网上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两天发表的“提醒市民留意可疑分子,及时向相关机构举报”的官样文章,评论区差点被群情激愤的网友冲崩溃,不得不开了禁言,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晏灵修接过手机,生疏地就着孙凌打开的热点话题翻了翻,发现上面群魔乱舞,说什么的都有,造谣的、辟谣的、恐吓的,七嘴八舌,沸反盈天。各种以候车厅为背景的视频层出不穷,根本禁不过来,家属们声泪俱下的控诉也占了好几个词条,末日言论更是甚嚣尘上。自媒体和公众号像闻着血味儿的鲨鱼,在里面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舆论来势汹汹,社会新闻从未取得过如此成就,往常占据半壁江山的明星娱乐八卦都退避三舍,只在榜尾挤了不起眼的小位置——某知名演员于飞鸿影视城进行不法交易,在捉捕过程中负隅顽抗,点燃了道具组的易燃物——该词条于昨晚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热搜,有被按着头塞进警车里的演员抓拍为证,且居住在影视城附近的居民还感受到了轻微震感,很有说服力。稍后,该演员的粉丝闻讯赶来,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撕了个昏天黑地。
晏灵修大略扫了一眼,目前还没有人把飞鸿影视城跟候车厅恐怖袭击联系在一起,毕竟调查局过去时偷偷蹭了警局的车,无关人员也全部被疏散了,除了点无伤大雅的娱乐八卦,并没有相关视频流出。
然而短暂出现的忘川河还是对现实世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影视城方圆十里内的花草树木全都枯萎了,警方往上盖了个“不明原因水质污染”的锅,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孟云君没受伤,略坐一会就缓过来了,下床过来跟晏灵修一起翻看实时资讯,脸色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看了一会,他问:“钟局在调查局吗?”
孙凌也看出局势的严峻,不敢耽误,忙给同事打电话,没打通,发了条消息,也没人回。
时间不等人,孙凌跟疗养院借了部座驾,拉着几人连夜赶了过去,不想还没到地方,隔得老远就看见调查局周边几条路全被围上了,里面不仅有长枪短炮的媒体,还有扯着横幅的市民,他们闯不过迷阵,就锲而不舍地蹲守在路口,每当有车辆路过,这群人的眼睛就跟饿狼似的瞪视过来,简直能在黑夜里发光,好些车开到这里,都被骇人的目光盯得绕道而行,落荒而逃。
孙凌握着方向盘绕着调查局打转,愣是没找到突破口,正在发愁该如何是好,就接到了张成润的电话,原来是疗养院那边和钟局联系上了,他们现在不在调查局,正领着外勤通宵清理现场呢,听说孟云君有急事,直接叫他们到影视城来。
影视城外也有几辆尾随的车,所幸也就小猫两三只,和调查局外的阵仗远远不能比,孙凌很有经验地把他们甩开,在拥堵的停车场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了,越过警戒线走了进来——然后就被面前这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塌陷区惊呆了。
好好一个影视基地,先是被花飞鸿炸过一轮,又被忘川河冲了一遭,现在大半块地皮都被掀起来了。
“我的天!”孙凌凑到“悬崖”边往下看,觉得少说有三十米深,有几队外勤扯了滑索,一下去就看不到影子了,就算架在地面上的强光灯能把人眼闪成瞎子,底下也显得黑洞洞的,他不可置信道,“这里都被挖空了吧?”
“原本就有一个古墓,只是被他们借来用罢了。”晏灵修纠正道。
孙凌没想太多,敬畏地点点头。
他在路上只简单地听孟云君说了一耳朵,知道飞鸿影视城是万古教的总部,在地底豢养了一大批恶鬼,要不是调查局出手及时,把他们和两个为首的头目抢先打杀了,这会儿青州市会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至于怎么杀的,哪个人杀的,杀了之后如何,这些他都还不了解。
他也没有质疑事发现场为何一具尸体都没有,随口感慨了一句,就缩回脖子,开始在人堆中找钟明亮的身影。
到处都是忙碌的驱邪师,大多都是昨天过来后就没走,熬了大半夜,人人的脸色都跟梅干菜一样,脾气也暴躁起来,嗓门好似要跟歌剧院一较高下,加上各处汇报的声音,仪器运转时的噪音,还有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响,隔开了两三米远,就非得挣着脖子吼出来才能听见对面的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