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贪心不足,哪里甘心只蜗居于岛上当个岛主,见三藩起势,他便联合耿精忠,组建军队,以图厦门泉州等地。
但随着三藩被一一剿灭,郑经之势也渐渐出现了疲态,最终见图谋厦门等地无望,便终日颓丧酗酒,将监国大权交给了长子郑克臧。
“我们老爷本来决定,在百年之后将位置交给大公子,谁知竟有奸贼从中作梗,老爷仙逝不过三日,便将大公子逼死于灵堂啊……”那老仆说到此处,又是用袖子擦泪,泣不成声。
而刚才一直呆傻的少年,听到此处,忽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面上尽是惊惧之色,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勒、勒死……哥哥……被他们勒死……”
玄烨皱紧了眉头,心中明白,这个少年之所以变得疯疯傻傻,便是亲眼看见哥哥在自己眼前被活活勒死,又被装作自尽的模样被悬于梁上。
那少年说完,口中便颠来倒去地说着一个叫“冯锡范”的名字,紧接着便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玄烨又叫人打听,才知少年口中的冯锡范,便是他的岳父,想必就是此人在郑经死后三天,意欲废长立幼,而长子郑克臧不肯退位,便被活活勒死。
虽然玄烨心中厌恶郑经的叛逆行径,但此人竟在郑经头七还没时,便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才更是可恶。
“这个冯锡范现在在哪里?”玄烨问。
“回皇上,此逆贼已经在昨日与我军交战之时死了。”一旁的侍卫道。
“倒便宜了他。”玄烨只觉一股无名之火涌动,若是没死,定要将此人施以重刑。
“那这位……该如何处置呢?”那侍卫又低声问,指着地上已经昏死的郑克塽。
“带下去好好安置休养,日后再议。”玄烨摆了摆手。此人毕竟还是名义上承袭了延平王的爵位的,之后的降书顺表也要他来盖印的。
可叹啊……玄烨望着被抬出去的两人,摇了摇头,这孩子瞧着比胤礽小些,却被如此变故吓得疯癫无状,恐怕下半生虽承袭这个爵位,也只是个要人伺候的废人了。
他独自走出屋外,看着忙忙碌碌清点房屋人口的军士们,似乎终于明白了刚才面对那灵堂惨状时,自己为何总觉得心中郁结,不得舒展。
郑经自以为已将后事交托清楚了,在生前立郑克臧为“监国”,指定他承袭爵位,甚至郑克臧不能服众,还将政事全部交托他处理,就是如此苦心教导、树立威信,还是防不住死后长子被权臣逼死、幼子被逼疯的结局。
郑经此人,虽然统兵打仗不行,但为儿子的筹谋可谓是用心良苦,与自己养育胤礽又何其相似!
自己又怎能保证,百年之后太子能顺利登上龙椅,而非成为众矢之的,被权臣操纵,甚至是谋杀?
玄烨想起自己登上龙椅之时,还是懵懂幼童,已经能感受到四大家族之间的彼此倾轧,自己还是在皇玛嬷的护佑下才安全长大。如今朝中世家势力看着不如自己刚登基时般凶险,但玄烨知道,暗潮汹涌却是从来就没停过的。
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之心,自己早早册立太子,早早让保成成为了众星捧月,也是众矢之的的存在,是不是错了?
玄烨脑中不断闪过那灵堂中死去少年的脸,那惨白的脸色似乎与胤礽的脸重叠起来,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正在他楞神之际,却听见胤礽的声音。
玄烨回头一瞧,见胤礽从灵堂中轻快地走出,虽然对方才年龄相仿却惨死的少年心有戚戚焉,但还是轻快地对自己道:“皇阿玛,我们去阳光下头走走,驱驱里头的阴气。”
“好,陪朕瞧瞧,他们进展如何。”玄烨心中一暖,拉过了胤礽,往街上走去。
待走到街上,玄烨便迎面碰上了纳兰容若,跟在其后的,便是淑岚和胤禛。
玄烨瞧着胤禛就像是刚被从笼子里放出来撒欢的小狗,东看看,西瞧瞧,对什么都好奇。
“皇阿玛!太子哥哥!”胤禛最先回头瞧见了往这边瞧的玄烨一行,兴奋地往这边跑来。
“胤禛慢些,别摔着……”玄烨又是心中一暖,这小子,才一日不见,就对朕这么热络,想必是担心极了。
他刚想弯下腰准备伸手接住小胤禛的热情拥抱,就见小胤禛越过了自己,一个飞扑扑到了胤礽怀里。
“太子哥哥,好久不见,好想你呀……”胤禛的脑袋在太子怀里蹭了又蹭,然后仔仔细细地比量了一下,认真道:“太子哥哥出宫这些时日长得好快啊!”
是朕自作多情了!胤禛有点酸,撇了撇嘴,瞧他们久别重逢的兄弟二人黏糊在一起,胤禛的小嘴叨叨着这一路的见闻,从好吃的说到了欺负人的海鸥。
而淑岚见玄烨一副被冷落的神色,连忙拉着胤禛给玄烨行礼后问道:“胤禛说要细看风土人情,不肯做小轿,所以嫔妾便来得慢了一些,没耽误什么吧?”
她心中叫苦:胤禛简直是牵也牵不住,闽南的天气骄阳似火,又正值海边,可以说是又热又潮,才走了这短短的一段,淑岚便觉得领子内衬都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