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点了点头,“我军一攻入城中,他们没了地形优势,便立刻溃散,叛贼余党尽数被我军俘虏清算。此时皇上应该正与太子清点城中财务,特意让奴才来请您与胤禛阿哥一同登岛。”
登岛以后,众军士正训练有素地挨家挨户给岛上居民做登记,一是为了防止余党藏匿其中,二是因为岛上居民大多是被掳来的,之后还要询问了原本户籍,送回老家的。
而玄烨则是久违地与胤礽同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责备他当初不应该一走了之?他气早就消了,早就没兴致责备他了。
而胤礽却像是完全没有久别重逢之后的尴尬一般,与父皇十分熟络地问起了京中的几位弟妹怎么样了,又问起这一路上可还吃不吃得惯,父子俩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简直比在紫禁城时还有话聊。
玄烨无数次在心中盘算过,若是见到胤礽,要怎么劝他回京,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拿他去世的额娘逼他就范?还是干脆叫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将他往船舱里一塞,看紧了不让他出来?
但他昨晚看见胤礽站在船头,十分镇定地指挥着船队变换着阵列来解自己之围,临危不乱、进退有度的模样,是自己把他带在身边听政多少次、看多少本奏折都锻炼不出的模样。
他现在已经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自己这个做阿玛的,真的要摧折他的翅膀,把他硬塞回原来的老路吗?
正想着,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府邸前,府邸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延平王府。
“这便是那逆贼郑经的府邸了。”胤礽望着那牌匾说道。
“进去看看。”玄烨说着,便迈步入内。
走入庭中,见四下皆是缟素,二人便知郑经是停灵于此。
“皇阿玛,想必里面便是那逆贼的棺椁,想来晦气得很,要不要是别进去了,让那些侍卫搜查便是了。”胤礽担心皇阿玛会心生忌讳,便建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什么忌讳的,那逆贼活着的时候朕也不怕他,难道还怕死的不成?”玄烨挑了挑眉,示意胤礽去开门。
“好。”胤礽应了一声,便去开那正殿大门。
这门一开不要紧,一个白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闪,二人皆被惊得后退了一步,玄烨更是下意识地伸手要将胤礽护在身后。
“小心!”
但定睛一看,父子俩才发现,那并非什么鬼怪,而是一个穿着孝服悬于梁上的人,看模样十分年轻,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为何会有人在郑经停灵的房间自尽?玄烨与胤礽正待翻找这人的衣服查看身份,便听棺椁后面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哭声。
官学
听得棺椁后面一阵哭声,胤礽自然是没见过着阵仗,一时间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而玄烨则是冷喝一声:“里面的是何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
他挥挥手,身边便立刻闪出两个贴身侍卫跨步上前,一开始还颇为戒备地将手搭在刀上,谁知却从棺椁后拽出一个少年,瞧着模样大约十一二岁,哭得一张苍白的小脸都花了,一身孝服,显然是来哭灵的郑氏子孙,想必是听着外面兵荒马乱,便躲进棺椁后面了。
胤礽看清了不过是个少年,便立刻为刚才自己惊惧害怕的模样而感到脸红起来,仔细想想也是,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神呢?想及此处,不由得对刚才皇阿玛将自己护在身后,毫无惧色的行为多了几分钦佩,只觉自愧不如。
自己还是要多历练啊!
胤礽不知道的是,此刻皇阿玛心中也庆幸着,未曾在他面前露出惊慌之色,算是保住了做阿玛的面子。
待到略略平定了心绪,玄烨便叫侍卫们在郑府中寻找家仆来问话,又叫人带那满面惊惶的孝服少年下去梳洗一下,再带上来问话。
而那悬于灵堂梁上,还晃晃悠悠的尸体……玄烨皱了皱眉,不管此人是谁,一直挂着还是怪令人心里发毛,便另侍卫将其从梁上解下,平放于地上,又盖上一块白布。
不一会儿,玄烨身边的侍卫便带了几位藏匿与府中的老仆以待问话,而那位少年,却像是吓傻了一般,只愣愣地盯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首发抖。
那老仆见了已经被吓傻的少年,便膝行致少年面前,大哭起来,口中直呼少主人。
可惜,这样的呼喊少年却置若罔闻。
“你先瞧瞧,这白布下盖着的人,你可认识?”玄烨皱了皱眉,问那老仆。
那老仆掀开白布只看了一眼,便又扑在尸身上大哭起来,好不容易被左右侍卫重新拖开,这才老泪纵横地说起了这几日中郑府中的惨事。
原来悬梁而死的,是郑经的长子郑克臧,而那吓傻了的少年,则是郑经的次子郑克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