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老实实养着吧,霍且非把手扣在他的脑门上。都这副模样了,先惦记惦记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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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且说那日曾暮寒私自下山,他师父霍且非和师弟韶言到处寻他不得,那他究竟去哪儿了?还有他究竟为何不告而别,乃至音讯全无?各位且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此时正是天雍五年,曾暮寒二十又六,早过弱冠,将至而立。在人间凡尘俗世,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大都有妻有子儿女双全,不然,也早已建功立业,大有一番作为。但曾暮寒毕竟是不出世的隐修,不可以红尘世俗那一套来衡量他。
曾暮寒风华正茂,又生得清新俊逸,且自带一种超凡脱俗的谪仙气质。像他这样的人儿,若一辈子困在不咸山上不见人烟,岂非是明珠蒙尘,叫人直叹可惜!
但这并非是曾暮寒离开不咸山的理由。他此前从未下过山,一生见过几个人儿?同龄男子,便只有一个韶言。与师弟相比,曾暮寒自惭形秽,对自己更没有清晰认知。
说到底,他之所以不惧血煞下山,仅仅是因为,他不怕死。
在他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以后,他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躲在不咸山?还有什么理由不下山?
因为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山上了,所以曾暮寒决定离开。
霍且非和韶言没找到他,是因为曾暮寒
根本不急。他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下山,可要好好逛逛。在霍且非来到杭州时,曾暮寒才刚刚走出辽东,正准备南下。
他的确要去看看师弟,只是不必太过心急。
毕竟,他的人生不能只在不咸山,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总不能一直围着师父和师弟转吧。
曾暮寒下山这一趟,确实有奇遇。
他在去杭州的路上,顺手救下一个身份贵重的年轻公子。
这位年轻公子姓楼,说自己要回南方探亲。
曾暮寒听罢,笑道:“这么巧,我要去杭州找我师弟,楼公子,你要去南方哪里?”
态度太坦然,弄得楼氏公子很是纳闷:他是真不知道我的身份,还是装不知道?
姓楼,从朝歌来,还有这家纹,又要回南方探亲……
楼玉宸去朝歌这趟没刻意隐藏行踪,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不然路上也不会遭人劫杀。他只是没明说,怎么这恩公还真就不上道呢?
但恩公毕竟是恩公,没有恩公,楼玉宸这趟不死也得褪层皮。
出于对恩公的尊重,楼玉宸答:“哦,我去金陵。”
“我原以为您是散修,却未曾想您还有个师弟,不知道您出自哪门哪派啊?”
曾暮寒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人家问,他就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他实话实说:“不咸山。”
不咸山啊,害,那不就是……
等等!
楼玉宸皱眉。
哪儿?哪儿?哪儿?你说哪儿?
不咸山?是他想的那个不
咸山吗?会不会是他听错了?
冷静,没准是他胡说八道的。辽东人他见过,辽东口音他也听过,这年轻男人的官话说得如此标准,语调语气也很温和,不像大多数辽东人那样破马张飞……
嘶,楼玉宸突然想到另一个人。
他坐不住了:“恩公啊,你师弟在杭州做什么营生的?”
“他在君氏,具体做什么嘛,应当是给君氏做客卿吧。”
问到这里,楼玉宸基本可以确定了。
但他还是装作极为吃惊的样子:“啊呀,恩公,你说这人我好像认识!他是不是,姓韶,单名一个言!”
年轻男子眼前一亮:“没错。原来公子你认识我家阿言!”
“只是见过几面,彼此有个印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