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懿活着时有一套标准,君淮则有另一套。韶言年纪愈长,考虑的事情便愈多。
瓜田李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话是那么说,可一直到亥时,君衍仍不见韶言的身影。他今夜也是铁了心,有那种等不到韶言就不眠不休的架势。韶言毕竟是韶言,他从未食言过,又怎会让君衍白等。
子时过半,君衍已洗漱完毕,韶言才姗姗来迟。
圆影小筑烛火未灭,韶言远远看到,也是一怔。
他知道君衍还在等他。
得了君衍的应允,韶言进到里屋。
“你回来的这么晚。”
君衍应当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发梢还带着水汽,并不十分干爽。此时他坐在案前,手上还拿着本典籍——只是很久不曾翻页。
韶言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他眼神平静,慢慢地绕到君衍身后。君衍没有动作,由着他取了梳子来给自己梳头。
那还是他们没去烟雨楼台时的事呢。两个少年十四五岁,对彼此已经很熟悉了。有时候,韶言就会像现在这样给君衍梳头发。
但也仅仅只有一两次。
“我还记得,我与二公子初次见面,就是在这
样的时令——但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韶言的话将君衍从回忆里抽离,他接着说:
“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一把辛酸泪,三言两语怎说得清……我只看透一件事: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若我同十一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那我岂不是毫无长进。”他叹息一声:“二公子,您不必多想。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心境毕竟和十一年前不同,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吧。”
君衍仍旧一言不发,可手下的古籍却皱了一页。
韶言的手略过他的发间的珠饰,君衍听到从他头上传来的一声叹息:
“二公子,你终究和我不同。你生在苏杭富庶之地,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是雪捏的干净,玉塑的矜贵。可怎么,养出这般清冷淡泊的性子?”
珠帘玉幕之下,君衍抬眸望向摇曳的烛火,沉默良久后,才垂下眼睛,答:“无他,看得倦了。”
他又听到一声轻笑,韶言替他取下了抹额。
“您哪,还真是一点没变。”韶言这样说,又将他的头发拢起来。
“您是君氏宗主的胞弟,我是君氏客卿,身份有别。”韶言说,:“您与我……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他替君衍挽好头发,来到君衍正面,向君二公子行了个礼。然后他便不再看君衍,推门而出,再没回头往圆影小筑看一眼。
君衍追出去,但等他看向外面空旷天地,已经看
不到韶言的身影。
外面的天漆黑如墨,他又没有韶言那么好的眼睛。
君衍散发静坐,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听到烟雨楼台传来的消息,韶言连夜往穗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