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去到穗城,先给元竹上坟,摆了些祭品,又烧了点纸钱。
他去穗城还是找了点正当理由,君氏有不少外派任务,他挑了个离穗城近的,顺路去了一趟元氏仙府遗址。
烧杀抢掠之下,元氏仙府已然毁于一旦,不见当年凤凰台。韶言在这一大片废墟里游荡,像一抹孤魂。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元氏废墟里挖来挖去,不知道的以为狐狸成精呢,到处打洞。
元竹说过,他在凤凰台埋过一颗牙。具体哪个方位,小公子也只能给个大概。如今凤凰台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韶言要想挖出一颗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但人活着总得有点什么事来转移注意力。狐狸在紧张的时候会打洞来缓解情绪,韶言心中苦闷,于是也开始挖洞。找不找不到,倒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了。
楼晴丝当初提这件事,本意也只是给韶言找一个能让他坚持活下去的盼头。元竹的二十颗乳牙不能凑齐,韶言你就不能死。
当然,他走这一遭还是有正事要处理。韶言不贪多,他凭着毅力和记忆力,到底让他挖出一颗牙。
细小的乳牙被擦洗干净,韶言把它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半天,也没看出这是元竹的哪颗牙。他把这颗牙收好,便去做正事了。
韶言没想到,在穗城,他遇见个意想不
到的人。
韩玉,如今,韶言或许该叫他一声姐夫。
“你们走得够远。”韶言最后下此结论,“远点也好,韶氏的胳膊伸不了那么长。”
沉默片刻,他又问:“我阿姐怎样了?”
韩玉轻轻点头:“一切尚可。”
他二人寒暄了几句,韶言这才知道韩玉如今带着韶华转投楼氏门下。今日韶言在南越境地能看到韩玉,也是因为韩玉领了楼氏的命令,来这边处理事务。
因为是公事,韩玉不能带家眷一起,韶言因而见不到阿姐,他对此很是遗憾。
遗憾之余,韶言也不得不敬佩韩玉,这人还是有些能力和手段的。在程氏也好,韶氏也罢,如今又改投楼氏,居然仍旧可以受到重用。韶言在心里感叹,他倒也不必为阿姐太过担心。只要跟着韩玉,他们到哪里都能活,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前提韩玉真的是那个有情人。
韶言素来节省,今日却破例买了很多钗环首饰,托韩玉送给阿姐。他原是想接济一下阿姐,但一来阿姐是骄傲之人,未必能接受他的银钱。二来,防人之心不可无,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这韩玉存了别的心思呢?直接给银钱还是不妥。韶言思索之后,就把银钱折成钗环首饰,权当他这做弟弟的给姐姐送礼物。
韩玉受宠若惊,张口还是“二公子”,让韶言一句“姐夫”给挡了回去。
“这……我们毕竟是私奔,既无父母之命,也无
媒妁之言。您,您怎么能称呼我为……”
韶言反问他:“难道在你心里,你同她现在不是夫妻吗?”
韩玉一愣,连忙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毕竟不合礼法……”
韶二公子听了只想笑。
他心想你和她连私奔这种事都做下了,怎么还记挂礼法之事?他原以为这韩玉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不提世俗礼法,我只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你心里,你二人如今这般……算是夫妻吗?”
韩玉怔了片刻,在韶言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韶言笑了。
“那姐夫。”他说,“劳烦你把这些钗环首饰带给我阿姐,也是小弟我一片心意。”
经历这点小插曲,韶言带着元竹的一颗牙,又回到杭州。
自从搬出圆影小筑,韶言就不怎么去君氏仙府了,他就住在山上。他给年轻的君氏弟子讲学,每日卯时作亥时息,君氏供他食宿,一个月给他十两银子,外加五两津贴,逢年过节还送大礼包,实在是一门很好的差事。
韶言干的很开心,一直干到十月,他师父突然杀到杭州,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他师兄没了。
这个“没”,并不是死的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霍且非回到恒水居,不见曾暮寒,他也不觉慌张。一天,两天,三天……曾暮寒还没回来,老头子这才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