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很有道理,哪怕索仲武也挑不出毛病。如果“巫先生”就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事情肯定能到此为止。可问题是,一个独自待了1499年的家里蹲,思考方式已经与常人完全不一样了。“本地主人,不会帮助你们照顾奴隶。”神秘男声直接把话说死,一点余地也不留:
“他们来自地面,既肮脏又虚弱,于我毫无价值。荒野居民的事情,荒野居民自己处理,119秒,没多少时间考虑了!”
【缺教少养的死马玩意,尝尝爷爷的温压弹吧!】
——索仲武很想痛痛快快地大骂一番,然后冲进涡轮电梯,把巫妖的宝贝巢穴从里到外翻个遍。但他把辅助手攥成拳头,一直用力直到关节咔咔响,用尽所有涵养压下了这份冲动。“弗兰、多萝茜。”索仲武故意打开扩音器,好让对方听到全部谈话:
“奴隶必须救助。咱们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但是,巫先生已经发出了邀请,那些可怜人数目又太多,所以远征军就先到地下四层或者地下五层,把该办的事情办完,然后再出来把奴隶集合起来。你怎么看?”
“没错。该办的事情必须办完。”弗朗辛望着好友,心领神会地点了头:
“那我留几份口粮,顺便画个圆圈,把这里当作集合地点。从刚才那两位老人看,奴隶们应该没被绑缚,我们离开后,他们就没有了恐惧对象,很可能会陆续走出帐篷出来。那就这么办吧,小阿尔贝、神甫、大保罗,你们也别争了,我向你们保证,事情一定能处理好。”
弗朗辛虽然发了话,但大保罗仍旧不满意,吵吵嚷嚷地说了不少话。神甫打圆场打得口干舌燥,两次想摘防毒面具,到最后时刻方才停下动作。小阿尔贝并没有提出异议,男孩手托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是悟到了刚才那段对话当中,隐藏着的真正意思。
十一岁孩子能做到这点,脑筋确实灵光。比他大了一百多倍的“巫先生”,在这方面差了不止十条大街。“文明社会的访客,果然明白事理。什么需要做,什么应该忽略,毋须外人提醒,自己便能看清。”神秘男声变得洋洋自得,还以为两位客人听了自己建议。接着这股高兴劲,他把电梯入口彻底敞开,呼啦啦一团蓝光当即冲出:
“请进。尚余47秒,但动力装甲可以得到额外赠送的一分钟。慷慨是美德,慷慨是最值得称赞的美德~”
索仲武与弗朗辛,都没要这碗嗟来之食。他俩主动殿后,直到三位向导全部进入电梯轿厢,这才为昏暗的走廊关上房门,故意卡在了最后一秒钟。
“巫先生”没有多说什么。他就像自卖自夸的王婆,只顾卖力吹嘘自家老窝,完全不理会别的东西。电梯下落时,轿厢顶部的电喇叭一秒钟也没停过,几乎要让听众们耳膜充血:
“如二位所见。涡轮电梯,是大灾难前的工程技术杰作,虽历经千年岁月,仍可以正常运转。其最大载重量超过二十吨,无论何种货物都能——地下三层,我们已经到了底下三层。这里拥有诸多尖端实验室,若按计划投入使用,欧陆精英必将于此云集。啊,这么快就到了地下四层?这里暂不对外开放,但储存的文献资料,完全可以比肩亚历山大图书馆。接下来请诸位稍安勿躁,地下五层很深,而且轿厢必须绕过地下河,请两位忍耐片刻,忍耐片刻~”
如果巫妖用的还是原装喉咙,早就自己把自己说哑了。以他这份能耐,不去广告业着实屈才。可问题是,东西如果真好,自然能得到让大家认同;物件要是拉胯,诺贝尔奖得主也甭想救回来。
无论“巫先生”吹得多么花团锦簇,索仲武等人见到的,却只有又脏又难看的钛合金墙面,无论哪个方向都是灰蒙蒙一片,鬼知道沾了多少斤尘灰。没办法,谁让电梯一直呜呜运行,无论地下几层都不停呢?尖端实验室也好,亚历山大图书馆也罢,客人们是一样也见不着,而且也没那个心情脑补。
向导们进门的时候,小阿尔贝没留神脚下,把一只趴着的死蝼蛄当场踢碎,甲壳、触须与膜翅碎片呼呼乱飞。从那时候开始,“远征军”的五位成员,脸上就再没出现过笑容。死虫子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上千年不打扫的轿厢,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东西,那真是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到:
光秃秃的地板上,旧蛛网、碎纤维粘连成团,干瘪的“藤蔓”与蛇蜕互相纠缠,好像一对不死不休的怪兽。这种地面,光看就觉得心里膈应,更别说是下脚,站在上面的每一秒钟,都是对身心的折磨。
万幸的是,他们要去的地下五层,虽然深度蔚为可观,可毕竟也只是“五层”。虽然涡轮电梯多次中途停下,令人非常不适地进行水平移动(说白了就是绕路),但行驶大概200秒后,轿厢还是抵达了这个玄而又玄的目的地。双层钢门依次打开,柔和的黄色光芒泄入视野,有那么一秒钟,确实驱散了压抑环境带来的不快。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秒钟而已。当索仲武的眼睛适应光线以后,看到的仍旧是满目疮痍,一片衰败景象。千年以前,这地方应该还算气派,墙皮雪白、地板光滑,宽敞的走廊足够让猛犸象通行,但岁月无情流逝,早已剥掉了地下五层的华丽妆容。
粉白墙变成了烂灰墙,干巴巴地长出几根蘑菇。地板烂得一塌糊涂,整块整块的木板不见踪影,暴露出底下的晦暗水泥。走廊倒是没被压缩,但吊顶的状况非常不好,到处都有建材脱落,只剩一条电线连着天花板,被气流吹得摇摇晃晃。
但所有这些加起来,也没有东道主一半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