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商行街道寂静无人,日落时的那阵骚乱就像是个错觉。远处皇城再没有传出半点喧嚣,但容洵知道两军恐怕仍在宫内交锋。
燕景笙是有把握亲卫军能与禁军抗衡的,但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便不得而知了。
他步出房门,寻着声音绕到了商行背后。
兴荣商行很大,后面有好几间空出来的屋子,他走了没几步就遥遥看见了坐在院子廊边的那个身影。
他走过去,“这么晚了还不睡?”
青鱼被惊了一下,侧头发现是他,眉梢又垂了垂,“郎君不也没睡?”
“我睡不睡都可以。”容洵懒懒应了声,在他身旁坐下,“方才看见公主的弟弟你躲什么?”
“……我没躲。”
容洵轻嗤,“你若没躲那为什么之后没看见你半个人影?平日里明明像个牛皮糖似的粘着公主甩都甩不掉。”
青鱼被他说得耳尖微红,反驳,“…我可不及容三郎君一半粘人。”
说完见容洵没答话,他又将长长的睫毛一垂,几乎遮掩了半个眼眸。
“……很多人都说过,我和他很像。”
他缓缓道。
“郎君觉得呢?”
容洵不以为然,“不知道,我没见过从前的燕景笙。”
青鱼眼底闪过了丝落寞的笑意,“但公主都觉得我和他很像,那一定真的很像吧。”
他在薛家时,没日没夜,不眠不休,为了将这缺失的七年找回来,为了让自己从一无是处变得能有那么一点点用也好。
他不要命地去学,学那些为人处世,学那些生硬难懂的账目,学那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他本以为自己和从前比,变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但今日见到了公主的弟弟,只被他轻轻看了一眼,那些撑住他伪装的东西似乎一瞬间荡然无存,被彻底打回了原形。
青鱼抱膝垂头,月辉透过檐角,在他面上洒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容洵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又收回视线,“你没必要去和燕景笙比吧?”
“你和他出身不同,经历不同,连长得都不一样。就算有些地方相似,也再正常不过。人和人本来就是相似的,相似,却又不一样。”
容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微微抬眸望向天际的残月,眼底藏着什么叫人难以看清的情绪。
“……更何况,公主也从没把你和他比过。你们很像,却不一样。”
青鱼听着他低沉而带有深意的音调,“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起码他根本就不知道公主心中所想。
容洵将手往脑后一背。
“我就是知道。”
就好像他真的能明白公主的想法。
“可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