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霜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一个盛满冰的小木盆,容洵拿帕子裹了些冰进去,微微仰起头压在右脸上。
冰的触感很刺骨,伴随着细微的疼痛,他并不喜欢。
这会让他不由地想起从前,很久很久的从前,发生在那年盛夏里的事。
“容洵,这是你打碎的吗?”
“……哈哈,这就哭了?别哭啊,真是个废物啊你。”
“罢了,跟我过来。”
脑中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些他根本不愿记起的往事。
……事到如今,想起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郎君?”
秋末的声音让容洵一瞬回了神,他不由咂舌,按住贴在脸上的帕子站起身,也不搭理她们,拿了药膏,脚下一转,径自往内室走去。
看着容洵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秋末才敢一翘嘴角,露出笑容,“敛霜姐。”
“你这是什么表情?”敛霜无言。
“我忽然意识到了,意识到容三郎可能喜欢咱们贵主……这件事。”
“你才晓得?”
“哎?难不成敛霜姐早就知道了?”
秋末惊讶过后又欢喜起来,“真好,容三郎虽然又冷淡又凶恶,但也不像是个坏人。”
敛霜默了默,“那又如何,容阴两家的赐婚旨意马上就会下去了吧。”
本来早就该拟好旨的,这些天意外频发,这才耽搁了。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秋末肩膀垮下来,“对了,我差点忘记这事了……”
“不过也不要紧,贵主可是唯一的嫡出公主,就算是朝臣之女的夫婿,只要贵主愿意,做些出格的事也并非不行。”
秋末:?!
“敛敛敛敛霜姐你说什么呢!”
一直肃着张脸的敛霜见她被吓成这样,忍不住嘴角一弯,“骗你的。”
她微微掩起眸,看向内室的珠帘,“我只是觉得,容三郎似乎并没有为这件事发愁,或许是有什么法子吧,用不着咱们两个小小宫婢操心。”
殿外两个宫婢就算努力压低了声音,但这些话依旧被内室里的容洵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扯起嘴角,暗道的确是有法子,要么杀了圣人,要么杀了阴十七娘。
这就是他的对策。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想这么做了。
内室里烛火昏暗,地上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外面宫婢吵闹的讨论声,还能听见一点点她平缓的呼吸声。
容洵静静在她榻前蹲下身,右手按着冰袋,左手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潮见的睡颜看。
苍白的面容,眼下略有青紫,代表着这几日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那些无时无刻都被她披在身上的戒备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了朦胧和脆弱。
容洵不由伸出手,轻轻替她抚平了微拧的细眉。
起码在睡着时,他希望她能忘掉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事。
结果这个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的动作却吵醒了燕潮见,她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往前凑了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容洵不由动作一僵。
“抱歉……吵醒你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没能藏住的慌张。
燕潮见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我就知道是你。”
她抬起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是因为一直在被窝里的原因吗,她的手很温暖,热意缠上了容洵的指尖,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顿了片刻,才敢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
“容理走了?”她的声音带着朦胧睡意。